李青去城镇上买了象棋、围棋……一系列益智品,同时又买了许多生活用品,吃的用的一大堆。 他没有尽到陪伴,只能用这种方式弥补,好在他不差钱。 被褥、家具……甚至连浴桶都换了新的,李青连续跑了几天,把道观里东西全部换了新的。 本来他还想找些工匠,把道观从内到外修缮一下,却被张邋遢阻止了。 用师父的话说:“这地方住久了,不想让它改变。” 李青也没勉强,老人家念旧,只要住着舒服就成,道观虽然老旧,却也能遮风挡雨。 做完这些,李青又取出一大沓宝钞交给小老头,“师父,想吃啥就让师弟去买,弟子有钱。” “用不了这么多。”张邋遢摆了摆手,“你上次给的钱,一半都没花呢。” “拿着吧,这是弟子的心意。”李青道,“现在物价高了,宝钞没以前经花,钱还是多备一些好。” 张邋遢没再拒绝,接受徒弟的孝心。 接下来的几日,李青背着药篓子,陪小老头去了附近山上采药,师徒俩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 山上的日子平淡且充实,还有种令人心安的静谧。 李青悲观的想着,若有一天故人凋零,找座山,建个小道观,静看岁月流淌似乎也不错呢。 …… 这天,李青把屋顶整个检查一遍,把可能会漏雨的地方全部修缮了一下,做好预防措施,而后向师父告别。 “师父、师弟,我走了。”李青嘱咐道,“师父你别瞎跑了,想出去散心的话,和师弟一起。” 尽管相处的这些日子师父并没有发病,但李青还是希望小老头收敛着些,以防万一。 “我又不是小孩儿,用的着你嘱咐?”张邋遢咕哝道。 朱允炆笑着道,“师兄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师父的。” 李青点头,对师父行了个大礼,“师父你保重身体,我还会来看你的。” “赶紧走吧。”张邋遢没好气道,“又不是见不着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有意思嘛?” 李青讪讪一笑,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 星夜赶路,最终李青在假期结束前,赶回了京师。 休息了一日,第二天照常早朝。 对于李青的休假、还朝,百官并不在意,在他们的印象中,永青侯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文官不是憨憨,吃了一次亏后,再也不找他了,甚至孤立了他。 混了这么多年,人家都是越混人缘越好,李青却恰恰相反,官场上几乎没有朋友,哪怕是表面上的朋友都没有。 也是没谁了! 不过李青并不在乎这个,依旧我行我素。 田亩清丈完成后,朝廷就开始加大力度地推行摊丁入亩,阻力肯定是有的,但并不大,总得来说还算顺利。 与此同时,运河疏通也结束了,实现了南北贯通。 朝廷开支降低了很多,朱棣本想把节省的开支,用作建都上面,却被好大儿拦住了。 国库好不容易有了点儿余钱,再大手大脚花钱,又要陷入恶循环。 小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算是劝住了碎钞狂魔,永乐大帝!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次国策的施行,带来的变化尤为大,那种生机勃勃的气象,能切身体会的到。 有好就有坏,皇后的身体正在走下坡路。 李青除了日常上朝,几乎每日都要去给徐妙云针灸一番,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她的状态。 这位女诸生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乾清宫。 徐妙云苍白的面色,经过针灸刺激,红润了一些,但仍有气无力。 “麻烦李卿家了。” “娘娘客气,这都是臣子的本分。”李青收起银针,嘱咐道,“针灸过后半个时辰内不能见风。” 徐妙云轻轻颔首,示意知道了。 见状,李青拱了拱手,退出大殿。 朱棣拍了拍徐妙云的小手,温声细语两句,也跟着出了乾清宫。 “皇后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不太乐观。”李青轻叹。 朱棣默了一下,“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不好说啊!”李青摇头,“这个得看具体情况。” 说话间,两人来到中殿。 小黄门有眼力见地奉上热茶,远远退到殿门口,既不让皇上瞧着烦,又能保证随叫随到。 朱棣坐到御案前,饮了口茶,朝李青道,“坐吧!” 待李青落座,他轻声说道:“你是医生,肯定知道大概时间,给朕一个答案,朕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李青沉默片刻,开口道:“情况好的话小半年,差的话两三个月。” 朱棣手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洒出不少,“两三个月?” “昂。”李青硬着头皮道,“臣会尽力医治皇后娘娘。” “两三个月……”朱棣口中喃喃,根本没听进去李青的保证,整个人魂不守舍。 “皇上,皇上……”李青喊了几声,朱棣这才醒过神来,问道,“最好也只有小半年了吗?” 李青点头。 朱棣脸色一僵,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沉默,许久,他才轻轻点头:“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宫门外,骄阳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李青呼了口气,心中的抑郁之气却呼之不去。 生离死别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还是无法适应。 用不多久,又是一个熟悉的人故去,再也见不到了。 摇了摇头,李青走进轿子。 他之前没有坐轿的习惯,但随着周围的人一点点变老,他的习惯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路过曹国公府时,李青踢了踢轿子,轿夫停下。 “老爷。” “回去告诉夫人,本侯在曹国公府上饮酒,午饭不回去吃了。”李青挥了挥手,“离家这么近,就不用你们了,回去吧!” “是,老爷。”轿夫们答应一声,抬着空轿子离开。 李青是曹国公府的常客,一到门口,下人就热情招待,领着他进府。 李景隆正在拿着迷你小弓箭,教大孙子射箭,看到他来,拍拍大孙子脑袋,“好好练,射不中不准吃午饭。” 小家伙才六七岁,但在优渥的家庭条件下,长得很瓷实,虎头虎脑的模样很讨喜,有先生教导,脑袋瓜也灵活的很,立即对李青撒娇。 朝气蓬勃的小家伙儿,婴儿肥的小胖脸红彤彤的,一口一个青爷爷叫着,叫的李青笑声朗朗,胸中的抑郁之气也消散大半。 “你爷爷只说让你射中靶心,又没规定距离。”李青给小家伙支招,“射不中的话,就离近点儿,直到射中为止。” “对哦。”小家伙儿笑逐颜开,“谢谢青爷爷。” 一旁的李景隆满脸黑线,没好气道,“我孙子以后做不了大将军,都你的责任。” “……”李青好笑道,“才六七岁的孩子,用不着这么急,过犹不及,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长身体最重要。” “好人都让你做了。”李景隆撇了撇嘴,旋即又道,“喝点儿?” “喝点儿!” 金陵的冬天不冷,太阳正好,两人在院里晒着太阳,边喝边聊,小家伙儿时不时过来讨口肉吃,酒喝得很有趣儿。 “你喜欢孩子,干嘛不自己生一个呢?”李景隆揶揄,“不会已经空流泪了吧?” “去你的。”李青笑骂道,“我依旧是年轻小伙一十八。” “吹吧你就。”李景隆果断不信,反倒是一个劲儿地劝他趁着还干的动,赶紧生个儿子,别断了香火。 李青只是笑而不语。 最后,李景隆索性也不劝了,“真搞不懂你咋想的,对了,蓝玉回来没?” “没呢,估计要到过完年了。”李青抿了口酒,道,“都是做爷爷的人了,昔日的不愉快该放下就放下吧,相处一天少一天,珍惜时光。” 李景隆怔了怔,轻轻点头:“等他回来吧,念在他年纪大的份儿上,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便是。” “如此最好。”李青笑道,“到时候我组个局,咱们好好唠唠。” 李景隆笑着答应,接着,又叹道:“过几年新都建好,估计京师要迁过去了,李兄你备受皇帝器重,肯定也要迁往北平,到时候咱兄弟见一面就难了啊!” “你也可以迁过去啊!” “我才不去呢,他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去那儿干嘛?”李景隆道,“再说了,那苦寒之地,有啥好的,哪有金陵舒服?” 李青笑着点头,心里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未来迁都肯定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