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就连于谦这个都给事中都感觉的出来。 五品以下官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弄不好,来场大清洗。 五品以上官员心生愤懑,不过【唐赛儿】没过去几年,当时山.东省一级官员几乎被屠戮殆尽,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朝堂陷入诡异的平静,但这股平静并不能让人心安,反而有种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幸赖,炸药桶并未爆炸,一切源于小胖的从中调和。 但,也只是暂时稳住了,矛盾并未消除,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李青知道,迟早要爆出来! ……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又到了年关。 北平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寒冷,百官哆哆嗦嗦上朝,哆哆嗦嗦下朝,都恪守规矩,虽无人抱怨,却莫名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要放年假、发红包了,大过年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想多事。 群臣继续忍耐。 永乐二十二年,大年初一。 朱棣依照惯例,给百官发了红包,不过这次却没有再画饼,例行公事后,便回去歇着了。 群臣拜年、送祝词、收红包、拜别皇帝、出宫,一切都那么和谐,却有种割裂的违和感。 大家都在演戏,且演的很假。 永青侯府。 李青堆雪人的手艺暴涨,三个雪人虽不说惟妙惟肖,但也有七分相似。 遗憾的是太阳高高挂,雪人并不能维持多久。 “快看快看,是不是像不像?”李青洋洋自得。 婉灵笑嘻嘻道:“没我们的像。” “你们三个堆一个,我一个堆三个,效果当然比不上你们。”李青好笑摇头,拍了拍手上的雪,“我出去一趟,傍晚前回来。” “大过年的,先生要去哪儿呀?”红袖取来大氅披在他身上,“哪有大年初一串门的呀?” “去看看三宝,他明儿就走了。”李青舒展了下身子,“估计要喝些酒,晚饭按你们胃口来。” … 三宝半躺在椅上晒着太阳,五十多岁的他已有了白发,常年在海上漂泊,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大过年的一个人,就那么静静晒着太阳,显得孤独且凄凉。 “三宝,”李青唤了声。 三宝从假寐中睁开眼睛,见是李青过来,起身笑道:“先生来啦?” 李青笑着把礼物放在一旁桌上,疑惑道:“下人呢?” “哦,这不是过年嘛,我让他们回去过年了。”三宝请他进屋。 “不用,就在这儿晒晒太阳挺好。”李青从桌边搬了张椅子坐下,“明儿就走了?” 三宝点头:“旧港的施进卿病故,皇上令我过去一趟,让施济孙接替其父位置,下半年还要赶季风,时间不多了。” “辛苦了。”李青轻声说。 旧港: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巨港,这一趟可不近。 “也没什么,都习惯了。”三宝笑容很治愈,“这些年虽然苦了些,却也波澜壮阔,不枉人间走一遭。” 他依旧是那么豁达,数十年过去,变得只是年龄,那颗赤子之心从未变过。 “我送你。”李青说。 “嗯,好。”三宝乐呵呵点头,“皇上赏了我御酿,要不喝点儿?” “好啊!” 府上下人都被打发回去过年了,也没有像样的下酒菜,但两人酒兴很高。 人一上了岁数,就喜欢絮叨以往的事儿,李青也不例外。 昔日那个少年,如今已是半百老人,实难不令人唏嘘。 “三宝,下半年还要出海?”李青问。 “嗯。”三宝放下酒杯,“贸易货物准备的差不多了,大概在七月份出发。” 顿了一下,“这次我准备走得更远些,看看能不能找到先生说的红薯。” “有线索吗?”李青对现在的世界格局远没有三宝了解,毕竟,他连大明历史都不太熟。 “没有,”三宝摇头,旋即又笑道,“永乐米、永乐豆都存在,证明先生的那本书所言非虚,红薯既然存在,我就有信心找到。” 李青由衷道:“大明有你,幸甚啊!” “先生太抬举我了。”三宝好笑道,“三宝能有今日成就,全仰仗皇上英明神武,若无皇上的雄才大略,怎么显着我了?” 李青笑声爽朗:“皇上固然圣明,但……你的功劳也不容忽视,千百年后,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依然会被人传颂。” 三宝眼眸发出亮光,“是么?” …… 次日,三宝出发,李青送行。 回到家,李青继续躺尸,双耳不闻窗外事。 南民北迁还在继续,走私也未杜绝,总得来说,还不算坏。 元宵节后,朱棣又开始张罗北伐事宜。 百官劝阻,朱棣不听。 其实,现如今已经没有北伐的必要了,鞑靼、瓦剌元气大伤,根本不敢来侵犯大明。 朱棣当然明白,但他北伐本就不是为了打仗,而是借北伐的由头带兵亲征,通过掌控军队巩固皇权,以此控制朝局。 武皇帝的权威,远比文皇帝大的多。 朱棣不想放权,哪怕他明日就死,今日也要将权力牢牢攥在手里。 文官集团自然看得明白,若放在以前,他们断然不敢强硬阻拦,但现在不一样了,朱棣老了,他们的胆气儿也壮了。 因此,反对声空前强烈。 一时间,弹劾朱棣的奏疏满天飞,诸如: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掏空大明国力…… 朱棣不在乎,一律留中不发:朕就是要带兵,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朕说的。 小胖辛苦维持的平衡,被朱棣这么一弄,瞬间打破。 群臣见奏疏不管用,干脆当面骂,朝堂之上,唾沫横飞。 朱棣也不惯着,骂得轻的罚俸,骂得重的打板子,骂得凶的关昭狱。 双方矛盾彻底爆发,谁也不让着谁。 三月初,本该是出征的日子,但朱棣却并未动身。 ——交趾乱了。 蓝山起义的黎利,对明军发起进攻,义安府几近沦陷。 交趾布政使黄福上疏:《交趾之所以如此激烈反抗,皆是因为太监马琪残暴,逼得人家不得不反; 惹出祸端后,马琪因恐皇上治罪,畏罪自杀; 黎利已占领义安府部分区域,目前正在平叛。》 朱棣看到这封奏疏,敏锐的意识到,这其中有猫腻。 一个太监搅得交趾大乱,逼得人造反? 这种事朱棣是不相信的,不是说太监马琪有多好,而是马琪根本没这么大能量,即便他真使坏,也万难造成如此大的乱子。 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眼前:交趾布政使,镇守大将联手了,不但如此,他们和朝中的某些人,也联系密切,并统一战线。 交趾是西洋贸易的交通命脉,是宝船补给的地方,一旦失去交趾,西洋贸易将会大大受阻,甚至搁浅。 朱棣震怒,交趾为何出事他门儿清,皆因西洋贸易。 他还活着呢,这群人就敢如此狂妄,要是他死了,还不得闹翻天? 朱棣当机立断,立即派张辅率军前去镇压叛乱,同时面授机宜,叛乱平定后,把布政使,镇守大将一并带回来。 不杀不行了! …… 李青忙碌起来,忙着和张辅、夏原吉调度军需。 于谦也被李青抓了壮丁,忙得脚不沾地。 前后忙碌了一个多月,张辅出发了。 忙完这些,朱棣的大寿也到了。 朱棣本想即刻出征,小胖却想给父皇过个生日。 左右耽搁不了几日,朱棣便也同意了。 人上了岁数,对亲情也珍惜起来,朱棣也不想错过和儿孙亲近的机会。 皇上过寿,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皇宫内外忙的不行。 就连赵王朱高燧,都不远千里地从藩地赶来。 汉王朱高煦没来,自从二次就藩后,他似乎就没打算认朱棣这个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