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李青推着婉灵走上前,笑道,“你们这是刚看完戏?” “嗯啊。”朱允炆接过话,“师兄你带嫂子出来散心?” 李青点点头,婉灵跟二人打了招呼。 四人一起往回赶。 一路上,李景隆嘴巴啰嗦个不停,话题围绕着朱允炆科举展开。 朱允炆实在烦不胜烦,“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别急着走,你去买些东西。”李青将老头子想吃的东西,给朱允炆说了一遍。 “好,我这就去买。”朱允炆答应一声,急不可耐地去了。 李景隆挠了挠头,奇怪道:“他这是咋了?”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从刚才只字片语中,已经猜出个大概,揶揄道:“还不是你太烦人了?” “过分了啊!”李景隆满脸受伤,“我这不是看他怀才不遇,想给他谋条大道吗?” “人各有志,他不想科举,你又何必勉强?”李青知道李景隆出自真心,笑道,“知道你是好心,但他不适合走这条路。” 李景隆悻悻地点点头,嘀咕道:“得,是我自作多情了。” 顿了顿,“兄弟,你这又是师弟,又是师父的,该不是……” 他凑近李青,低声道:“你那师父,你不是说他已经挂……咳咳,驾鹤西去了吗?那老人家真是仙人张邋遢吧?” 李青眉间一挑,“你觉得呢?” “我…”李景隆无语道,“我上哪儿知道去,这不是向你求证的嘛。” “呵呵……”李青笑容一收,“不是。” 李景隆怔了怔,撇嘴道:“明白,都是你的表亲。” 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地大变,愕然望向李青,“兄弟,朱文…莫非是……” “不是。”李青强调,言语充满警告意味。 李景隆称不上绝顶聪明,但绝对不傻,见李青如此,整个人都惊呆了。 喃喃道:“难怪…我就说嘛……” 再回过神时,李青已经推着婉灵走远了。 “兄弟你等等我……” 永青侯府。 亭子里,李景隆,朱允炆相对而坐,李青打横作陪。 接过下人送上的茶,李青吩咐道:“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都去歇着吧,不得吩咐不得过来打扰。” “是,老爷。”丫鬟行了一礼,盈盈退去。 见下人走远,李景隆才颤声开口:“建文…皇……” 憋了半天,他想不出一个贴切的称呼。 “就叫我朱文吧。”朱允炆说。 “哎,朱文…。”李景隆全然不见了昔日的热情和亲切,满脸羞愧,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当年……” “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是一平民,”朱允炆温和笑笑,“当然,你若愿意,还可以像之前那样。” 李景隆想起在梨园说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我真该死啊! 许久,他愧然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早就释怀了。”朱允炆笑道,“现在这个结果皆大欢喜,你不必自责。” 李景隆唏嘘半晌,无语凝噎。 表亲,表亲,不是李青的表亲,是我李景隆的表亲啊……李景隆泪光莹然,良久,吸了吸鼻子,哑声道:“兄弟,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有吃有喝,生活乐无忧。”朱允炆笑着说。 “是当哥的对不住你。”李景隆终究是没崩住,哭出声来。 这厮太过感性,一大男人却酷爱哭鼻子。 李青起身走出凉亭,给表兄弟腾出叙旧的空间。 他之所以向李景隆坦白朱允炆身份,是为了救赎李景隆,同时,也是为了朱允炆考虑。 朱允炆想在这里度过余生,他们相认的话,即便有天自己走了,也有人帮着照拂他。 …… 许久,李景隆走到李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谢谢你了,老弟我心中数十年的刺没了。” “他现在很好,你不要想其他,就这样保持现状,对他是最好的。”李青叮嘱。 “明白,我都明白。”李景隆点头,“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儿,心里敞亮着呢。” “你明白就好。”李青点头。 李景隆笑着走了,步伐轻快,仿佛一下年轻好多,腰背挺了起来,手中的拐杖都成摆设。 李青亦是一脸欣然。 回到凉亭,朱允炆正品着茶,见他过来,笑着打招呼:“师兄。” “嗯。”李青坐下,“事先没跟你商量,是师兄冒昧了。” “哪里话,不要紧的。”朱允炆笑道,“师父终有一日会厌倦,我这个做弟子的不争气,以后师父想去游览大好河山,只能仰赖师兄了; 师弟没什么本事,只能帮师兄守着这里。” “嗯,嗯?”李青回过味儿,惊诧道:“你…都知道啦?” 朱允炆点头:“师父告诉我的,他日师兄若要重返朝堂,必须要有个帮忙的,我在这儿守着,以后可以帮师兄搞定身份、户籍难题,以及这永青侯府。” 李青心中一暖,又一酸,他还道是朱允炆是出于落叶归根的心理,才选择留在这儿,不曾想竟是为了自己。 “你不必如此。”李青说,“还有李景隆呢,真到那天,你跟师兄一起走便是。” 朱允炆却道:“多留一个人,多一道保险,我在这儿总归是好的,再者,你的事情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 李青默然。 “好啦,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可以看大明的繁荣,还有个表哥作伴,我也不孤独。”朱允炆认真说,“我也想为大明做些什么。” “嗯,好。”李青点点头,不再矫情。 自上次之后,李景隆来府上的次数更频了,这厮好似活出了第二春,整个人荣光焕发,年轻了好多。 “李兄,朱老弟,走,看戏去。” “你们去吧,我和我的丫头约好了去逛街。”李青摆手。 李景隆:“……瞧你那德性。” “先生……”婉灵脸皮薄,“妾在家也挺好的。” “不管他们,咱逛咱的。”李青将婉灵抱到椅上,笑吟吟道,“出发喽。” 临出门前,李青敲开师父房门,“师父,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张邋遢匆匆说道,“没事儿少打搅我,为师的终究拳义快悟出来了,你小子别找揍。” “……”李青轻轻关上门,推着婉灵出了院子。 正值深秋,阳光照在身上没有酷热,反倒暖洋洋的,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影子逐渐拉长。 婉灵望着栖霞山,眼睛迷离,脸上铺着层浅红胭脂,“栖霞山的夕阳好美呀。” 李青抬眼望去,夕阳散发着橘红色光晕,静静地悬挂在那儿,静谧且美好。 “夕阳虽美,然,不及我丫头万一。” “先生就会哄人,妾哪里及得上它呀。”婉灵心里很甜,笑得也甜,这数十载的经历,想想都甜…… …… 宣德六年,冬。 金陵意外下起了雪,李青堆了三个雪人,惟妙惟肖。 “丫头,这次像不像?”李青拥着婉灵,得意的炫耀。 “嗯…还不算太像。”婉灵傲娇的说,“先生还需继续努力。” “这妮子……”李青失笑,“明年更像。” 婉灵在他怀里蹭了蹭,舒服地眯着眼睛,“先生好暖呀,身上味道好好闻。” “哦?呵呵…人都说臭男人臭男人,哪里好闻呀?”李青打趣。 “先生才不是臭男人呢。”婉灵娇哼道:“就是好闻,嗯…是心安的味道。” 李青拥得更紧了些,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轻声呢喃:“丫头,别急着走,再陪陪先生,多陪陪先生。” “妾不走,先生不怕。”婉灵安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