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伯颜帖木儿,一前一后地来到宫门口。 这一路上,于谦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搞清楚了,“一会儿见了皇上,你实话实说就是,大明不会抛弃忠于自己的臣子。” “多谢于侍郎提醒。”伯颜帖木儿道了声谢,仍有些不安:“皇帝陛下真的愿意帮助瓦剌部吗?” “当然,皇上之前不一直在帮助你们吗?”于谦给了一颗定心丸,心中却在吐槽:给你们机会也不中用啊; 扶持力度那么大,结果还是被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于谦让宫门口的锦衣卫前去通禀,一刻钟后锦衣卫返回,让二人去中殿见驾。 …… 中殿。 伯颜帖木儿简短节说了事情经过,并奉上阿鲁台的头颅。 小太监上前接过木盒,为防止有暗器之类的存在,先打开瞅了一眼,尽管有所准备,还是差点儿没把盒子丢了。 太尼玛吓人了,都风干了。 “皇上,请过目。” 朱瞻基往木盒里看了一眼,便挥了挥手,“拿出宫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小太监恭声应是,捧着木盒急急去了。 伯颜帖木儿巴巴的看着朱瞻基,然,朱瞻基却蹙眉沉默。 朱瞻基在衡量。 他见过阿鲁台,但时间太久远了,加上头颅早已干枯,根本无法辨认,但他相信瓦剌没胆子在这种事上骗他; 不过,对于瓦剌部伤亡严重,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士兵安然回大本营,他是不信的。 理由很简单,阿鲁台都死了,鞑靼却表现出超越以往的战斗力、凝聚力,这不符合常理。 而瓦剌想借助大明,彻底消灭鞑靼,成为草原霸主才更有可能。 他援助瓦剌,是因为鞑靼更强,并不是因为他偏爱瓦剌。 如果现在瓦剌更强,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援助鞑靼。 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朱瞻基不说话,伯颜帖木儿是真急了。 “皇帝陛下,小臣父王也战死了,要是失去大明支持,瓦剌甚至不用鞑靼进攻,便会崩溃。”伯颜帖木儿迫切道,“现在父王刚死,内部争斗还未开始; 鞑靼伤了些元气,加上太师战死,也在整顿; 但要是拖下去,几乎不用想,瓦剌必将被鞑靼吞噬殆尽,请皇帝陛下早下决断啊!” “什么,脱欢也死了?!”朱瞻基瞳孔一缩。 于谦也大感惊诧,这个伯颜帖木儿并未跟他说。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皆从二人眼中看到了震惊,暗喜。 草原上的这次血拼,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得多。 但同时,也觉得有些梦幻。 一场大战,最强的两大部落首脑都死了? 饶是朱瞻基智近乎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真伪,尽管知道瓦剌敢骗他的可能性很低,但还是无法深信不疑。 朱瞻基心思电转,片刻后,开口道:“伯颜帖木儿听封!、 朕任命你为瓦剌新首领,统领瓦剌部,抵抗鞑靼。” “小臣遵旨。”伯颜帖木儿心中欢喜,有了大明承认,回去后,他稳定内部就容易多了。 然而,光是如此还不够! 没有大明的援助支持,瓦剌不可能是鞑靼对手。 “皇帝陛下……”伯颜帖木儿眼巴巴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却笑呵呵道:“你先休息一日,朕还有国家大事要办,明日再议。” “……是,小臣遵旨。”伯颜帖木儿无奈,却又不好说让朱瞻基先紧着瓦剌的事儿办,只得提醒道,“那就明日?” “嗯,明日。”朱瞻基温声道:“来人,送小王子去休息。” 待人走远,朱瞻基温和神色敛去,皱眉道:“于谦,这事儿你怎么看?” “臣以为……”于谦皱着眉拱手,想了想,道:“阿鲁台,脱欢之死应该是真的,但双方的战损…有些过于离奇,尤其瓦剌; 他们彼此争斗这么久了,突然一下子搞这么大,有些不合理; 不过,臣认为这次双方损失确实不小,不然这位小王子不会这么急迫。” 朱瞻基点点头,于谦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 沉吟良久,朱瞻基拍板道:“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倒不如去草原亲眼看上一看。” 于谦一惊:“皇上,您要御驾亲征?” “怎么,你觉得朕没那么本事?”朱瞻基反问。 于谦摇头:“内阁,六部,会集体反对,而且,大明要处理的事也多,皇上不宜出征。” “无妨。”朱瞻基摆摆手,“朕这次不带文臣去了,让他们安心处理政务,至于你…” 顿了下,“你也留下,帮朕看这些,朕赐你尚方宝剑,你该莽就莽,有朕给你撑腰,你无须担心。” 于谦苦笑:“这不是皇上撑不撑腰的事,有没有尚方宝剑,臣都会坚持本心,问题是现在大明确实离不开皇上。” “我会尽快回来。” “多快?”于谦问。 朱瞻基翻了个白眼儿,骂道:“别啥都跟李青学,你这毛病得改改了,不然迟早会吃大亏。” 于谦无奈道:“臣不是诚心让皇上不痛快,只是不想皇上误了国事。” “唉……”朱瞻基叹了口气,“这样吧,朕先将近期紧要公务处理完,顺便再做些部署。” “那六部,内阁呢?” “朕要亲征,他们拦得住?”朱瞻基嗤笑道,“真以为给他们几天好脸色,他们就支棱起来啦?” 于谦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朱瞻基吁了口气:“这段时间朕要忙了,太子就交给你了,务必好好教导。” “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于谦郑重保证。 “嗯。”朱瞻基点点头,沉吟少顷,补充道:“晚上你就住东宫吧,让太子和皇后少些接触。” “是……啊?”于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讷讷道:“让太子和皇后娘娘……” 朱瞻基点头:“慈母多败儿,他现在就如树苗,若是不规范管理,即便养分再充足,也无法成栋梁之才。” 于谦叹服:“皇上英明!” 朱瞻基笑望着他,“朕还以为你会犹豫呢。” “为何要犹豫?”于谦不解。 “你不怕得罪皇后?”朱瞻基拖着下巴,玩味道:“旨意虽是朕下的,但…朕不在日子,你能扛得住?” 于谦不敢打包票,只是语气坚定的说:“尽全力扛!” 朱瞻基忽的笑了,“不得不说,李青在看人这方面,真是高瞻远瞩,于今时今日,朕才真正看清你; 也明白了为何当初李青说,可以给你个高位,但不要太高。” “你呀,”朱瞻基笑着说,“真给你个高位,只怕你难以善终。” 于谦也笑了:“永青侯懂我。” …… 次日,憨厚的伯颜帖木儿拿着敕封诏书,稀里糊涂地回去了。 并未得到实质性的承诺。 朱瞻基一边忙着抽调精兵,一边忙着处理政务,忙得就不占地。 于谦倒是颇为清闲,整日教导太子,一日三餐颇为丰盛。 吃得好,喝的好,除了无聊哪哪都好。 但小朱祁镇却很不好,学业一下从小学,蹦到高考前夕,他哪里遭得住。 “老师,我想和大伴玩一会儿。” “太子若累了,休息一下便是。” “我不累,”天真的小朱祁镇摇摇头,耿直道:“我就是想玩会儿。” 于谦说:“既然不累,那就再学会儿,来,我们讲资治通鉴。” 半个时辰后,小朱祁镇生无可恋道:“老师,我累了。” “那就休息一会儿。” “我能在外面休息吗?” “要不…咱再学会儿?” “我这就休息。”小朱祁镇怏怏走去隔壁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