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听出是县安监局安全生产执法大队长李磊的声音，他赶快解释说：“李大队！王主任病了，我是林辰！青山村滑石矿塌方的报告，我已经写完，下班前给您发过去！” “我问的是昨天为什么塌方了！你们怎么监管的！” “李大队，是大前天塌方的，我们当时就查封了......” “我们接到举报，昨天傍晚又塌方了，你不知道吗！而且有人受伤！” “我......”林辰握着话筒反应不过来。 “大杨家乡的通报你看了吧！一死一伤，镇长记大过，安监办工作人员直接辞退，你们等着受处分吧！”李磊呯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林辰脑子还没转过来，正在发呆，王红霞急火火地走了进来：“徐镇长回来了！他给你打电话没打通，让你去他办公室！” 林辰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李磊的声音，王红霞拿着笔记本塞到他手里：“快去吧，徐镇长火气不小！” 林辰突然惊醒了一样，他刚要出门，又把脚缩了回来，关上了门。 “王姐，你说书记和镇长两个领导，我应该听谁的？” 王红霞怪异地看了林辰一眼，不加思索地说：“当然是谁官大听谁的。” 林辰出了门，刚要上二楼，正遇到镇长徐胜涛、分管经济的副镇长周海洋急匆匆从楼上下来。 徐新涛不到四十，留着平头，显得非常干练。他原是县政府办公室政策研究室主任，三年前王亮从市委下来担任县长后，徐胜涛离开政府办，到了大山镇担任镇长。从冷板凳到掌握实权的乡镇二把手，传闻是徐新涛的一篇文章颇得王县长的赏识，才有了这次提拔。 周海洋原是县公安局的科长，两年前下派大山镇，职务是组织委员兼副镇长，他皮肤黝黑，干啥都急躁躁的，说话也没大有遮拦。 “小林！走！去青山村滑石矿！” 司机小曲已经把车开到楼前，徐胜涛坐在最前面，周海洋和林辰坐在后面，小曲猛踩油门向青山村驶去。 狂风骤起，雨点啪啪打在车窗上。 周海洋不满地问林辰：“王海祥呢！出这么大事，他也不来吗？” 林辰小声说道：“王主任病了。” 周海洋声音提高了八度：“徐镇长，你看看，咱们都使用了些什么干部！” 徐胜涛咳嗽了一声，“小林，前天我刚把孙青海的矿封了，怎么昨天又开工了？” 林辰耳边响起钱万胜和王红霞的声音：“我没有批准他复工，你也不知道这个事。”“当然是谁官大听谁的！”他犹豫着说：“我......我也不清楚，今天一天在办公室写整改报告，没下去看......” 徐胜涛转头看向周海洋：“这个孙青海，把安全生产视若儿戏，把规定置若罔闻，一定得好好整治整治！要不是安监局陈鸿飞副局长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他又塌方了！” 周海洋不满地说：“老徐，他孙青海会是私自开工吗？我不相信他有那个胆！” 车内沉寂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青山村滑石矿，此时雨已经小了，林辰三人刚下车，孙青海就颠颠地跑来，把雨伞擎到徐胜涛头顶：“徐镇长！别淋着！” 徐胜涛一把推开伞：“先去看现场！几号井？” “二号井。” 徐胜涛不用孙青海带路，大踏步向前走去。 滑石是一种含水的镁质硅酸盐矿物，广泛用于医药、化工、陶瓷等领域。大山镇富含滑石矿，青山村滑石矿年产量达到5万吨，储量极其丰富。 到了二号井边，这里采用的是竖井开拓法，人员下井和矿石出井，都依靠升降机。徐胜涛大步跨进升降机，“到下面看看。” 孙青海急忙阻拦：“徐镇长，下面太危险了，维修人员都撤出来了！” 徐胜涛把眼一瞪：“撤没撤出来，我必须亲眼看过！” 周海洋和林辰进了升降机，孙青海无奈也跟了上去。 升降机轧轧地向下落，林辰的心却升到了嗓子眼。刚发生塌方的矿井，再次塌方的概率很大。 升降机落地后，徐胜涛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沿着巷道向前慢慢走去。 四条巷道走完，林辰发现是最里面的开采面发生了塌方，面积不是特别大，没有发现滞留人员。 林辰长长吐了一口气，一颗心放了下来。 回到地面，已接近中午，雨停了。 徐胜涛走到车边，对周海洋说：“通知派出所派民警值守！通知电力公司，断电！”然后向孙青海的办公室走去。 矿井最南边，有一排简陋的平房，便是办公室、矿工休息室、厨房、食堂、仓库等。孙青海的办公室在最中间，地上的瓷砖沾满了泥巴，靠墙根放着两张桌子，几把木头椅子已经掉漆，露出里面的本色。 徐胜涛坐到孙青海的位子上，周海洋让林辰坐徐胜涛对面，方便记录。孙青海搬过一把椅子给周海洋，自己也规规矩矩坐下，说：“徐镇长，这真是个意外，我寻思停产了，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把巷道里面加固一下，哪想到今天早上刚开始干......” “我还没问，你先别说！”徐胜涛威严地瞅了孙青海一眼，掏出一包泰山香烟，扔一支给周海洋。孙青海急忙掏出软中华，徐胜涛看也没看，用打火机打着火，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 “老孙啊，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吧？”徐胜涛继续仰头吐着烟圈。 “徐镇长还没来大山，咱们就认识了......” “那你说，我对你够不够哥们？” “够.....够哥们，徐镇长你帮我好多忙.....” “我记得上次你的贷款批不下来，还是我帮你协调的周转资金吧？” “是，多亏徐镇长，要不我非跳河不可......” 孙青海话未说完，徐胜涛用力一拍桌子，“呯”的一声，灰尘直飞。 徐胜涛扭过头，严厉地瞪着孙青海，“够哥们你还不和我说实话，批准你开工，这点破事，钱书记还能不提前和我商量么！你他妈的还遮着掩着，拿我当彪子！” “我......”孙青海的汗从脸上流了下来，“徐镇长，我没想瞒你，钱书记说--” 正在此时，孙青海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钱书记”三个字，战战兢兢按下接听键。 “孙青海，徐镇长对事故进行调查，你要好好配合，一定不要有负担。你维修矿道，不属于开工，也没有造成人员死亡，镇党委会考虑你对全镇经济做出的贡献，酌情减轻处罚。你明白吗？” 孙青海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钱书记！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好好配合！” 放下电话，孙青海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徐镇长，我真的只是加固巷道，坑木还摆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