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吃了个闭门羹，只好往回走，他经过徐胜涛家门口时，徐胜涛家的门正好开了，徐胜涛送周海洋走了出来。看见林辰站在自家门口，徐胜涛惊讶地问：“小林，有事吗？” 林辰手中的纸袋暴露在两位镇长面前，他急中生智，扯了个谎：“今天我回家，别人给我爸两条烟，他不抽烟，为了不浪费，我就给您捎来了。” “进来吧！小林是第一次来我家吧！” 林辰嗯了一声，感觉徐胜涛头上的官运更强了。 徐胜涛看了看烟，说：“好烟！平时我可舍不得抽。你坐，我把这一摞书捆起来。” “我帮您！”林辰蹲下，一边帮忙一边问，“徐镇长，您收拾东西干吗？” “要调动工作了！因为青山村滑石矿连续坍塌，我这个镇长得负责任，县领导通知我可能要换个地方，还要背个处分，嘿嘿。” 林辰低下了头，“徐镇长，今天下午我去县纪委了，可能我也得受处分。” 徐镇长安慰林辰说，“处分不是否定你，而是提醒你。千万不要一蹶不振，人生没有一帆风顺！” 林辰鼓足勇气，问道：“徐镇长，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二把手意见不一致的情况？应该听谁的？” 徐胜涛眼含深意地看了林辰一眼：“关键要有清醒的自我判断能力，实事求是地分析问题，确定出是非对错。用时下流行的八个字来说，就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林辰沉默了一会儿，又盯着徐胜涛身上的官运看了看。难道，徐胜涛没事，钱万胜反而有事？ 钱万胜没事，自己也得受处分，最坏结果是辞退；如果把钱万胜批示的事说出来，自己应该没有责任了吧？ 林辰试探着说：“徐镇长，下午在纪委，他们问有没有领导批示让滑石矿开工。” 徐胜涛点了点头说：“我们党的原则是用事实说话。矿井坍塌这个事故责任，如果有领导批示，那就由批示的领导负责；拿不出批示，就是我监管失职，你们安监办也有责任。” 林辰激动地说：“徐镇长，我看见过钱书记的批示！” “噢？”徐胜涛看了林辰一眼，问：“批示现在在哪？” 林辰回忆说：“25号查封了滑石矿，26号上午孙青海来找钱书记申请复工，钱书记在批示上签字同意，把批示给了我。我复印了一份给孙青海，原件还没来得及存档，就被钱书记要回去了。” “你手中有复印件吗？” 林辰垂头丧气地说：“没有。” 徐胜涛站起来说：“我之前听说钱书记做了批示，但孙青海一口咬定没有。口说无凭啊！” 林辰也跟着站了起来，“要是我多复印一份就好了......” “吃一堑长一智吧，”徐胜涛向林辰伸出手，“谢谢你小林，现在全镇上下都知道我要走了，只有周镇长和你来看我，世态炎凉，尽在此间啊。” 林辰踉跄着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 手机上赵兰的名字亮了又亮。 林辰睁着眼，看着黑乎乎的屋顶。 毫无疑问，自己被钱万胜耍了，而且牵连到徐胜涛。 钱万胜连门都不让我进，看来是决定要牺牲我了！ 只怪自己太年轻！ 如果当时多复印一份就好了！ 林辰又回忆起那天的一幕一幕： 钱书记当着孙青海和林辰的面，龙飞凤舞地签上“同意，请安监办处理”并签上名后，把批示件交给林辰。 孙青海跟着林辰来到安监办，要林辰开个复工手续。 林辰向王海祥汇报是否开复工手续，王海祥模棱两可没有表态。 林辰只好复印了一份给孙青海。 钱书记又打电话找林辰，让带着批示上去。 钱书记拿到批示原件，说先放他那儿。 林辰长叹一口气.没戏了，根据今天纪委谈话结果来看，这个处分是背定了。 如果是个轻处分还好，万一被辞退怎么办？即便是轻处分，也会记入档案，大大影响今后的提拔使用,也必定会影响自己去省城的计划。 林辰想起自己刚毕业时，还是豪情万丈，工作以后才知道，如果没有助力，仅仅靠自己的话，体制内小小的一步，难过跨越珠峰第二台阶。 他又想起黄珊珊，三年了，自己与她的距离还是从乡镇到省城，没有一丝丝改变。 愤懑、无助、痛苦，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林辰从床下拉出一个纸箱，摸出一个酒瓶，里面还有半瓶多通海大曲。他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股灼热如利箭一般从咽喉冲进胃里又升腾上来。 他打了一个酒嗝，又接着灌了几口，直到把瓶中酒喝完，这才晕乎乎地倒在床上，大声哼唱着： 谁能看清我心里有多苦， 谁在乎明天我身在何处， 这一条路究竟有多残酷， 有太多无奈有太多无助 门吱呀一声开了。房灯被打开，赵兰走了进来。 “怎么不接我电话？” 林辰停了下来，没有回应。 赵兰走到床头，看着他。 “喝酒了？” “是不是纪委那里结果不好？” 林辰支撑着坐了起来，强笑着说：“调成静音了，没听见......” 赵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疼爱，温柔地说：“万事再难，也别折腾自己，好吗？” 林辰吐出一口酒气，指着赵兰，摇着头说，“不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难处。” “我不是你，我怎么不能知道你的难处。”她向前一步，轻轻抱了林辰一下。 一股清香涌入林辰大脑，林辰突然清醒了，他想到：“我不能这样颓丧，更不能向生活投降。” 他努力推开赵兰，晃晃悠悠站起来，双手按在窗台上，看着窗外远处黑暗中的点点灯火，向着夜空高声吼道：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人尽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作者题外话】：注：末尾是海明威作品《老人与海》中桑提亚哥的信条：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