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一点十分，林辰和徐胜涛所坐的车从镇政府楼前出发，三十分钟后驶入通海县政府大院县政府领导办公楼前。 县政府办公楼是一座三层小楼，每一层都配备了两个小会议室。王亮县长在二楼最东首南边，北面就是他的专用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摆好桌签，徐胜涛在“大山镇政府”的桌签后坐下，林辰坐在他身后靠墙的椅子上。“财政局”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高个子，瘦瘦的，脸色蜡黄，正是财政局局长姜涛。徐胜涛和姜涛打了个招呼，姜涛笑着说：“老弟，今天我们可是专门给你来开的会。” 徐胜涛笑了笑，道：“我们镇上滑石矿虽然多，不也都是给你这财神爷开的么？” 姜涛哈哈大笑起来，徐胜涛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问道：“上面有没有什么扶持资金下来，有的话帮帮老弟。” 姜涛道：“你还能瞧得上我这点仨瓜俩枣，财政归王县长直管，王县长指头缝随便漏点，就够你花的了。” 二人正说笑着，其他参会人员陆续进来了，他们是工信局局长宋子项、矿管办主任肖建雄、税务局长郭伟、安监局长宫海平、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蒋科、秘书一科科长贾同兴。 林辰看到姜侠跟在宫海平后面进来了，原来他也跟着领导来参会。姜侠看到林辰，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再没理会。 林辰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五个局长都是正科级，他们的官运都是纯蓝色的，蒋科是副科级，他的官运是淡蓝色的，贾同兴的官运虽然是绿色的，但官运中间出现了凝实部分，而且很大。这个凝实部分代表什么？难道与钱万胜官运出现的中空，都是一种官运走向的预示？ 县长王亮走了进来，在他的位置上坐下。王亮的官运是橙色的。 三年前，因为对通海县经济社会发展极其不满意，海西市委书记高建波将担任市工信局局长的王亮空投下来，直接担任通海县县长。上任前，高建波与王亮有一番长谈。 高建波说：通海县北邻省城，南部平坦，西北有开发区，东部资源丰富，地理位置优越，却长期依靠种植业和采矿业，经济发展踟蹰不前，希望王亮上任后抓紧打个经济翻身仗。 王亮上任后，经过细致调研，提出“隆起西部，突破东部”的发展思路，西部指的是开发区，东部就是大山镇。 王亮的思路是，西北部的开发区依托与省城近的优势，大力发展制造业；东部大山镇依托苹果种植和采矿业，进行经济结构调整升级。为此，他力排众议，将徐胜涛安排到大山镇镇长的岗位上，就是想利用徐胜涛，在大山镇经济转型升级上趟开一条路子。 王亮看到人齐了，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开个小范围座谈会，众所周知，我县滑石矿资源丰富，品相又好，围绕这个产业，形成了以大山镇为主的开采业，以周边乡镇为主的滑石深加工业，既解决了就业，又提高了财政收入，还实现了农民增收。但这个产业在运行过程中也存在着问题，主要是粗放程度过高，精细化程度少，安全生产不到位。” “今年七月份，我县连续出现三起滑石矿井坍塌事件，在社会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今天把相关部门和大山镇请来，是想集思广益，看看我县的滑石矿产业如何发展。徐镇长，你先说说吧。” 徐胜涛一边翻着汇报稿，一边说：“我先汇报一下大山镇滑石矿的基本情况。大山镇现在滑石矿八座，其中国有矿井一座，是国资委属下的华新矿业；其它矿井七座，均为民营矿井，年总产量达到......” 徐胜涛汇报了十五分钟，汇报完毕后，王亮又点名让安监局长宫海平发言。 宫海平汇报了十分钟，他详细讲了大杨家乡矿难和大山镇矿的影响，外界及上级反应，最后他说：“如果没有这三起矿难，七月份的安全生产工作，我县在全市会是第一名，而且是满分。因为滑石矿矿难影响，我们受到市政府的严厉批评。建议县委县政府应审时度势，学习邻县的经验做法，以壮士断臂的精神，坚决关停我县所有滑石矿，从而达到防患于未然的目的。” 王亮喝了一口水，道：“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吧，财政先说。” 财政局姜涛见王亮点了自己的名，说道：“接到通知后，财政局组织专门人员研究了一下，我县的滑石矿虽然规模不大，但全年为财政做的贡献也不少，特别是在解决就业，带民致富方面，作用显著。我以为，关停不合适。” 林辰注意到，姜涛发完言后，王亮看了他一眼，姜涛的官运竟然瞬间颤动了一下，有向外扩张的气势。 宫海平笑了，他反驳道：“姜局长，你说的财政贡献也不少，我不能赞同。我这里没有什么专业人士，也没有经过测算，我们就拿刚刚出事的大山镇青山滑石矿为例，据我所知，这个矿去年一整年，对我们整个县的财政贡献只有区区10万元！” 宫海平夸张地举着两只手，十个指头张开，“10万元！各位领导，只要出一次矿难，不管是救援费用，还是我们政府部门各种善后的费用，这10万元是杯水车薪！即便不发生矿难，我们安监、环保等部门每年前去巡查产生的费用，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们不值得为了这10万元，就留下一个隐患！” 宫海平举起十个手指时，王亮也扭头看了看他，宫海平的官运，瞬间向内收缩，仿佛受到攻击一样！ “工信局的意见呢？”王亮继续点名。 宋子项见王亮点到自己，不痛不痒地说道：“虽然滑石矿是我们县的一个不大的产业，但骤然全部关停有点可惜，特别是对工业统计来说......”。 宫海平道：“宋局长，一个只产生统计数字，不产生经济效益，具有巨大风险的产业，值得继续保留吗？”宫海平话中意思很明显，讽刺宋子项只为统计多上数字，不管是否存在安全隐患。 宫海平之所以力主关掉滑石矿，并且发言咄咄逼人，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原因。宫海平担任安监局长多年，全县安全生产工作年年名列前茅，因此入了市领导的法眼，认为他抓安全生产非常有一套，打算将把他直接提拔到市安监局担任副局长，此事正在酝酿讨论之际，通海县滑石矿短时间内连续发生三起事故，结果宫海平的晋升之路也随之停下。 其他几个人没发表什么意见，就连徐胜涛仿佛也置身事外，表态一切听从县政府的指示。 宫海平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青山矿，连续发生两起事故，对财政贡献度低，更应该立刻关停。” 林辰注意到，王亮又看了宫海平一眼，宫海平的官运如同受到威压，继续向内收缩！ 林辰听到宫海平主张立刻关停青山矿，心急如焚。如果青山矿被关，那么他这些日子正在考虑的青山矿起死回生计划就会胎死腹中，矿工们的欠款就彻底打了水漂，王大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隐患更大！ 林辰迅速思考了一下，从宫海平和姜涛发言后，各自官运反应来看，他认为王亮根本不想关停滑石矿，更不想毁灭这个产业，相反，他是希望继续做大做强这个产业。王亮应该是受到上面的某种压力，所以借今天的会议统一思想，形成调子，以便对上有所交待，没想到宫海平上来就是三板斧，打压得全场哑口无言。 王亮已有先见为主的想法，但这需要会场上的某个下属抛砖引玉.很可惜，最应该出来冲锋降阵的徐胜涛领会错了意图，姜涛攻击力明显不足，宋子项的炮弹本身就是空弹。 林辰判断了一下会场上的形势，决定反驳宫海平！ 此时，全场只有宫海平在表演：“各位领导，十万元，对财政来说，只够吃几碗干饭而已。” 突然，一个不高却有力的声音说道：“青山矿的财政贡献可不止十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