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林辰早早来到矿上,又测算了半天,并且进行了比对,林明山和王二楞报的产量、电费,都没有问题。 自己冤枉这些矿工兄弟们了,看来,还是自己的模型错了。 下一步怎么办?是和徐胜涛实话实说?还是跟税政海商量一下,搞个假数据? 如果是前者,可以确定的是,近几年林辰的仕途基本停滞了,别说到省城,就是副科级也与自己无缘。而且还会牵扯到周海洋、徐胜涛,甚至王亮。 如果是后者,听税政海的意思,隐约含着可以操作的意思,因为他们部门也是模型的参与者之一。这种评价,事先无人监督,事后无人知晓,只要编出一个相对合理的数据,过几年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但如果造假,真的对不起自己的内心呀。 林辰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当中。 他给黄珊珊打了个电话,说起这件事。 黄珊珊说:“林辰,你吸引我的原因之一,就是你的诚实坦荡。今天你在这件事上作假,以后会不会遇到事情就作假?” “如果说了一个谎话,后面就需要再说十个谎话来圆。” 林辰茅塞顿开,即便青山矿模型可以造假,那其它矿的模型呢,也造假吗?或者万一再推广出去,被别人发现模型不标准呢?到时候一切后悔莫及。 最终林辰决定,去镇政府一趟,将这件事向徐胜涛汇报。 走之前,他把王大强、王二愣、林月山叫到办公室。 看着这三个好哥们,自己差点冤枉了他们,林辰内心无比纠结。 他嘴唇翕动着,却不知说什么好。 林月山心比较细,这两天林辰的所作所为,他感觉分外奇怪,却又不好说什么。见林辰把他们三个叫来,似有难言之隐,林月山便道:“林主任,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尽管说出来,我们三个一定帮你扛着。” 王大强和王二楞也急了。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对啊,千万别想不开......” 林辰突然向他们三个鞠了个躬,说道:“对不起......” 林月山他们愣了,“你这是--” “我错怪你们了。老林,我们这几天给矿管办报的表,是为了征税统计,你知道吧?” “我们都知道,你还强调一定要准确呢。” “这种征税方式,是我提出来的,依据的是电费标准模型,但这几天根据统计数字,我发现与模型不符合。”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要么我的模型是错误的,要么你们登记的产量和用电量是错误的,所以我一开始怀疑你们为了少缴税,在数字上做了假......” “就这事啊,怪不得你在大门口一坐就是一天,我们还以为你失恋了,哈哈哈......”王大强和王二楞笑得喘不上气来。 林月山也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我也在想林主任怎么了,什么活也不干,喜欢上看大门了......” “这点小事,道啥歉,你怀疑是对的,总得找出原因吧!” “对啊,小林主任,那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你们统计的产量和电费量都没有错,只能是我的模型出了问题。” 林月山三人都沉默了。作为林辰最忠实的拥护者,得知林辰在县长面前发明了一套非常厉害的征税办法,他们还开心得要命,哪想到这办法竟然是错的! “对你没影响吧?”林月山担心地问。 “应该没什么大的影响,不过也不能一点也没有......” “唉!早知道这样,让他们矿务局爱怎么收就怎么收去,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这时门呯的一声被推开了,郭钊闯了进来。 “咦?我刚才听见你们在说矿务局的事,有什么八卦?” 王二愣伸手就去推他,“没你的事,去去去。” 郭钊却不依不饶地贴到林辰身边:“林主任,讲给我听听呗。” 林辰道:“说给你听听也无妨,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你知道来矿上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为了征税模型嘛,我们局长说了,这个模型好用的话,征起税来省老鼻子事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模型是错误的。” “啊?为什么是错误的?我还没玩够呢,你可别用这样的理由把我赶走。我要是回了县城,我爸得天天盯着我。” “郭钊,一个模型如果是正常的,那么每天的滑石产量和用电量之比,应该是一个恒定的数,多少有点误差是允许的。但现在,每天的比值波动很大,说明这个模型没有意义。” “不会吧?我也读过大学,虽然没有学过建模,但看你的模型,感觉应该没错。产量和用电量都没问题?” “没问题,”林辰在桌子上铺开一张表,“你们看,这个表格上,第一列是用电量,第二列是滑石产量。这三天的用电量差别很大,但产量差别很小,这样取出来的比值波动就变大了。” 郭钊瞅了一会,仿佛发现了什么,他拿起桌上的剪刀,把表格剪成两半。 王大强急了,“你干什么!” 郭钊没有理他,又剪了一下,把表格沿着竖线剪成三份,重新拼接起来。 “林辰,你把产量这一栏挪到前面,不就看出问题了?” 林辰看了看,经过郭钊的重新排列,第一列是产量,三个数值基本相同;第二列是用电量,三个数值相差很大。 林辰呆呆地看着调整后的新表格,“你的意思是?” “产量没有问题,电费有问题。问题出在电表上。”郭钊慢理斯条地说:“电表坏了,会出现有时快跑,有时慢跑的现象。我听我爸说过,电力公司前几年进的一批电表,质量不行,经常出现这种时快时慢的现象。” “真的?”林辰将信将疑地看着郭钊。 “当然是真的,你忘记我爸是干什么的了......” 郭钊话还没说完,林辰对王二愣说,“快,去找变电所的人来检测!” 郭钊还在那里嘟囔着:“林哥你反应太快了,这点小事哪用你打电话,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不就成了?” 半个小时后,供电公司的两名工作人员来了,他们在电表那里查看一翻后,为首一个矮胖子问:“谁是负责人?” 林辰站出来说:“我是。” 矮胖子面无表情地说:“电表没坏。” “没坏?”林辰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对,电表没坏,电表之所以走的时快时慢,是因为你们在接线端上给电压线圈串联了一个限流降压作用的电阻,这个电阻坏了,有时限流,有时不限流,所以出现电表时快时慢的现象。” 林辰被一串专业术语搞蒙了,问:“师傅你能不能讲的通俗一点?” “通俗点说就是,你们偷电了。偷电装置的损坏,导致用电量时大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