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珊在爆炸第六天到了大山镇。 得到林辰被困地下的消息后,黄珊珊当即就要来大山镇,被丁桂芬坚决阻止。 丁桂芬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外表柔弱,内心倔强,单从她和林辰的关系来看,虽然多方阻挠,软硬兼施,但她却始终不肯放弃。所以丁桂芬给黄珊珊请了长假,怕她想不开,出什么意外,自己班也不上了,每天都在家陪着她。 黄珊珊在家里以泪洗面,茶饭不思。黄建国和丁桂芬看着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像个木偶人,要么在床上一躺躺一天,要么在沙发上坐着流泪,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法子让她走出来。 两口子商量后,觉得林辰被困地下已经四五天,大概率是救不出来,黄珊珊早晚得过这个坎,让她当面去看一看救援现场,对林辰出来不抱任何希望,从而断了这个念想,或许有利于她早早放下。 于是丁桂芬陪着黄珊珊,从省城坐动车到了清河市站,赵兰带车去高铁站接到黄珊珊和丁桂芬。赵兰在路上设计了好多套话语,想根据黄珊珊的反应有准备地使用,但她接到一袭白裙的黄珊珊时,发现她脸色平静,只是对着赵兰点了点头,说:“直接去矿上吧。” 在从清河市去往大山镇的路上,黄珊珊一直看着窗外,沉默无语。赵兰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她没有接,而是问道:“他在里面有水喝吗?” 在出事现场,黄珊珊把一束鲜花放到矿道口处。 看了现场,听了对救援进展的介绍,她心里很明白,她的林辰哥哥是不可能回来了。 “我想去他的宿舍看看。”黄珊珊对赵兰说。 回到大山镇政府,赵兰打开了林辰的房间,黄珊珊走了进去,对丁桂芬说:“我想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然后反锁上门。 在门外的丁桂芬,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赵兰去了她的房间。 黄珊珊坐在床上,注视着这个简陋的小屋,床上还是她上次带来的被子,她抚摸着,无声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丁桂芬商量黄珊珊回省城的事。黄珊珊的眼泪又落下来,她说:“妈,我今天给他收拾一下屋子,洗洗衣服,咱们坐晚上那班车回去吧。” “我答应过给他收拾家洗衣服,我想让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子干干净净的......” 丁桂芬叹了口气。 黄珊珊把林辰宿舍的被套、床单都揭了下来,还有他的几件衣服,一起抱到洗刷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搓起来。 “这孩子,在家都没洗过衣服。”丁桂芬在一旁看着,对赵兰说。 赵兰走过去,说:“珊珊,有洗衣机,咱们用洗衣机洗吧。” 黄珊珊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还是手洗吧。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 她一边轻柔地搓着衣服,一边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对赵兰说:“我曾经答应过结婚后给他洗衣服的。你知道吗?上大学的时候,自从认识了他,我的衣服都是他给我洗的。在认识他之前,我都是把脏衣服打包,周末带回家让我妈妈洗。认识他以后,我再也没有带脏衣服回家,妈妈还以为我学会了洗衣服。” “他洗衣服的样子很美,那么高大健壮的男孩子,却轻轻地搓洗衣服,我倚在一边看着他,心里就想,将来我们结婚了,生两个或者三个孩子,他洗尿布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美。” “他提前都答应了,结婚以后也不用我洗衣服,所以今天,是我唯一一次为他洗衣服了......” 黄珊珊洗完衣服后,问赵兰:“赵兰姐,洗完的衣服在哪儿晒?他喜欢被阳光晒干的衣服的味道,说那上面有太阳的香味。” 镇政府楼里洗的衣服都是在洗刷间里晾干的,赵兰听了黄珊珊的话,一阵心酸,她强忍着眼泪,说:“你等一下,我去找找地方。” 赵兰下楼找到了郭钊,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郭钊立刻从车里找出一盘绳子,在办公楼前的两根电线杆之间拉上。 黄珊珊端着一脸盆衣服下来,她细心地展开每一件衣服,轻轻地挂在绳子上。 然后,她就坐在楼前台阶最边上,双手托腮,看着这几件衣服。 一阵微风吹来,衣服在风中摇啊摇。 “不能让风把它们刮下来。”她喃喃地说。 这一天,大山镇的人,在经过镇政府楼前时,都会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姑娘。她一直坐在阳光下,等待那几件衣服晒干。 这个镜头,就像一副画,几年后,还烙在许多大山人的脑海里。 郭钊和赵兰远远看着黄珊珊,郭钊问赵兰:“我要是被埋在里面,你会不会这样?” 赵兰一把捂住了郭钊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