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江明正脸色阴沉地站在县委第一会议室窗户前，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纪委办公楼。县长王亮、信访局局长赵学文站在他身后，秘书宋少鹏站得稍微远一些。 在自己外出的时候，并且正值干部调整的关键时刻，发生这种事情，张江明心里非常恼怒。更让他恼火的是，杜洪刚第一时间没有向他汇报，这非常反常。所以张江明回来后办公室也没进，直接来到这个会议室，远观现场情况。 张江明沉默良久，终于发问：“群众情绪怎么样？” 赵学文汇报道：“张书记，群众情绪很激动，好在都比较克制，没有出格的举措。我们现场也准备了救护车，做好一切应急准备。” “群众有什么诉求？” “我们询问了果农、矿工、个体私营业主、困难群众。群众的诉求很多，分几个层面。” “果农说：林辰辛辛苦苦，帮王家村管区建了收购市场，每斤苹果多卖三毛钱，每家每户多收了好几干块；带着人搞电商直播带货，帮着王家村上年纪的老人卖苹果，又多卖了很多钱；过年还给管区家家户户发放了年货，大米白面白酒都有......林主任帮了我们这么多忙，让他吃苹果，他从不吃一个。听说林主任进去出不来了，我们都希望他能吃上我们种的苹果......” “青山矿的矿工们说，林辰已经不在矿上了，让他为送钱的事挨处分，不公平。再说这个矿属于矿工集体所有，当时不送钱，就贷不出款来，矿也就关门了，他们的钱也就打了水漂。矿工们对送钱没有意见，愿意每人掏100块钱，替林辰把那5万块钱的帐平上。” “大山镇的个体户胡三说，林辰帮他办卫生许可证，给他处理了许多难事，过年还专门送了一条烟给他抽，他要切一块火腿给林辰，林辰都不要。林辰一直没吃上他的火腿，他是专程来送火腿给林辰尝尝的。” “王家村的五保户王洪江老人说，他80多了，无儿无女，林辰来了以后，和他结对子，给他按了电热炕板，定期去他家，给他烧炕，陪他聊天，给他做饭，理发，洗衣服，他一辈子从没享受过有儿子的快乐，现在他享受到了。老人害怕林辰在里面吃不上饭，带了五个煮鸡蛋要送给林辰。” “困难户王大海说，他老婆常年住院，林辰过年给他送去慰问金，从省城医院买了药让人送到他家，一分药钱也不收。还联系了省城医院，过几天要带着他老婆去省城医院看病。王大海请求能见林辰一面，当面表示感谢。” 张江明沉思良久，阴沉着脸问：“秦海龙和徐胜涛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到目前还没有。” “杜洪刚到了没有？叫他来！” “已经打过电话，马上就赶过来。” 张江明踱了几步，掏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又看向纪委大门前。 一辆辆农用车沿着路边整齐停放，穿着军大衣、黑棉袄、蓝棉衣的百姓们，他们用冻得发僵的手，捧着苹果，捧着鸡蛋，捧着各种食物，整整齐齐站在门前，等待着。 姜侠穿着皮夹克，冻得缩成一团。他和矿工们站在一起，平时拿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矿工们，却劝他到车里暖和。 姜侠实在冻得受不了，于是回到车里，开着空调取暖。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老爹姜明义打来的。 “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冻坏了，我在车上暖和一下......” “张书记和王县长现在正在看着现场，你别躲着了！” 姜侠听到张江明和王亮的名字，瞬间精神了，马上下了车，混到矿工队伍了。 “姜镇长，你还是回车上暖和吧。” “我不冷，你们和林辰非亲非故的，都能做到这样。我和林辰还是同学呢，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杜洪刚接到宋少鹏的电话，急匆匆走进县委第一会议室，在张江明身后停下，叫了一声“张书记。” 张江明转过脸来，指着对面问道：“怎么回事？” “我回来后，第一时间问过姜有才。有人举报大山镇政府用公款行贿华恒银行的工作人员，具体经办人是林辰，举报信寄到了市纪委；因为干部管理权限的原因，市纪委转由县纪委落实。昨天下午，林辰得知消息后，主动投案。” “现在讯问的怎么样了？” “林辰坚持称五万块钱，是由于他不了解银行流程，被银行办事人员骗了。并且坚称此事是他一个人所为。姜有才调取到一张付款收据，上面是林辰的签名，没有徐胜涛的签名，收据入了青山矿的帐。” 张江明转了过来，盯着杜洪刚，指着远处的车队和群众问道：“你们怎么打算的？” 杜洪刚稍微迟疑了一下，道：“这五万块钱，没有进入华恒银行帐户，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所以需要时间厘清原因，到底是华恒银行的人欺骗了林辰，还是林辰欺骗组织。希望信访的同志劝导他们离开；也请大山镇的同志前来做一下现场群众的工作。” 赵学文苦笑着说：“杜书记，我们信访局所有人都派上去了。您也看到了，现场这个态势，确实做不下来工作。” 杜洪刚又转向张江明：“姜有才联系过秦海龙和徐胜涛，二人皆万般推辞，说林辰在这些群众中威信最高，林辰可以做通工作，但他们联系不到林辰。我还没来得及与秦徐二人沟通。请张书记指示，是否请大山镇的同志前来帮助做群众的工作？” 杜洪刚见张江明沉默不语，又道：“张书记，市纪委转办的案件线索，我们必须厘清真相给予回复。况且举报人称林辰背后有人指使，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是个窝案，希望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 王亮终于发话了：“杜书记，这批群众怕是难以劝服呀，里面又有许多老人，你看他们这个阵势，你要一天时间，这两天又降温了，万一冻坏了人怎么办？” “所以，我建议让秦徐二人来做工作。” “秦徐二人，要是能来，早就来了，恐怕他们俩思想也不通......” 杜洪刚转向张江明，“张书记，还是请您指示吧。” 王亮道：“既然对方提出有人证，能否先将华恒银行的受贿对象找到，再进行调查？仅凭一封信，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 王亮话未说完，手中电话响了，他接通后，“嗯”了几声，对张江明说：“张书记，秦徐二人在我办公室，有重要工作要向我汇报，我先回办公室。” “不！”张江明阻止了王亮，对宋少鹏说道：“小宋，你请秦海龙和徐胜涛来这里，我们一起听听他们的重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