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有窑,乃官窑,窑厂建在外城。 大魏首都在西京,世人常称西京为京都。 在京都,按地图划分,那是外城包裹着内城,内城包裹着皇城,皇城最后包裹着整个皇宫。 整个大魏中心办公区域,基本就在皇城之中。 魏钰问官窑,刘主事就带他出了宫,将其带到了窑厂。 毕竟是皇帝吩咐,皇子要求,刘主事哪怕不明白,也会老实遵循上位者的指令。 更何况,刘主事昨日还从官僚口中听说过昨天宴会上的事。 西岐使者进献无色琉璃,陛下却说九皇子也会。 不知道陛下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今日陛下却真的让九皇子来了工部。 这来了工部问官窑还能做什么? 肯定是要去造那无色琉璃啊! 按理说这也是头一回出宫,魏钰应该是心情激动,趴在马车窗子上见识古代人民生活的。 可惜,他没时间。 因为昨晚担心他爹的处置,所以他根本就没去看什么烧玻璃的注意事项! 魏钰又不是个专门烧窑的匠人。 就算理科大神亲至,颓废了十五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回忆起所有知识,然后上手直接实操吧? 从皇宫到窑厂,马车晃晃悠悠也得行驶一个时辰左右。 两个小时的时间,魏钰基本全拿来翻资料了。 平板用来干什么的? 以前是咸鱼用来看小说电影动漫电视剧,现在受他爹压迫,魏钰不想死就必须用来搞事情! 马车上,魏钰坐姿端正地靠在马上壁上,闭眼环胸,眉头从舒展到紧蹙,最后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一旁的刘主事:…… 九殿下这是睡着魇住了? 主事官职六品,在京都就是个权力不大的小官,一般情况下根本就巴结不到皇室。 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子亲近的机会,刘主事犹豫了会儿,忍不住去叫魏钰。 “殿下?殿下?” 看资料看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魏钰睁眼,默默看向刘主事。 “何事?” 刘主事面色担忧,“下官见殿下面色不好,以为殿下魇住了。” 魏钰:…… 啊,做噩梦没有,不过也跟做噩梦没差了。 叹口气,魏钰揉揉额头,有些头大。 他真的是好久没有看正经资料了,这咸鱼久了,陡然间看理学书籍,真是怎么看怎么想撕书,偏偏还撕不到……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下官能否为殿下分忧?”刘主事道。 这话说的,魏钰咸鱼的dna一下动了。 他突然抬头,问刘主事,“窑厂里有多少会烧琉璃的师傅?” 刘主事一顿,稍作思索,才答:“若下官没记错的话,当有八人。” 八个人啊。 那也不错了! 魏钰坐直了身体,笑眯眯看向了刘主事,“刘主事啊,正好我这儿有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来做,不重,帮我写几个字儿就好,如何啊?” 明明是唇红齿白,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但刘主事却被他笑得心里直打鼓。 艰巨的任务? 写几个字儿就能被称为艰巨的任务了,莫不成是要让他写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 刘主事犹豫了,刘主事不确定了,刘主事很担心自己挺不过去了。 君君臣臣的,魏钰很懂底下人都是什么心思。 他摆摆手,态度很是亲切,笑眯眯道:“刘主事放心,不过就是帮我写无色琉璃的炼制技术,本殿下才疏学浅,哪儿能比得上窑厂那些干了一辈子的烧窑师傅啊,这些写完,本殿下是要拿给师傅们自己看,自己琢磨的!” “原是这样!” 刘主事恍然大悟,然后赶紧朝魏钰作揖,“多少匠人穷极一生也未能炼出无色琉璃,而殿下却有此等技术,还不吝著书教学,殿下大才,怎可妄自菲薄?” 魏钰被他这番说的挠了挠脸。 非是害羞,纯粹觉得这人比他还能扯。 著书教学? 他分明就只是让他将烧玻璃的资料下来而已,这样也算是著书? 那以后他要是托人将平板里所有的资料全写来,岂不是要成大儒了?! 草率,太草率了! “诶,刘主事言重了,可别如此说!我魏钰如今不过一小儿,哪敢称得上是大才,不过是受父皇启蒙,太师教导,多看了几本书,承蒙前人智慧,这才能有今日。” 魏钰将刘主事扶起,板着脸,正经且严肃,一脸忠君爱国,全然为了人民的神色,义正言词: “魏钰作为皇子,受万民供奉,既有所学,当以身回馈百姓!如今不过是一烧窑技术,钰非敝帚自珍之人,让众工匠学有所成,才能让更多人用上这无色琉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日,若钰能使百姓衣食无忧之时,方才不负百姓,亦不负父皇所托!” 说得慷慨激昂,魏钰自己都快感动了。 但。 稳住! 必须要稳住! 不动声色的才最高级! 刘主事怔怔地望着脸色平静的少年,这一刻,他胸腔处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内里犹如滚滚江水在翻涌沸腾。 以身馈百姓,非敝帚自珍,让百姓衣食无忧……为官多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想对百姓做的事,如今作为皇子的九殿下,居然有如此热忱爱民之心! 这是他百姓之福,大魏之福啊! 刘主事眼眶湿热,忍不住抬手,对着魏钰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九殿下志气高远,刘椿深感佩服,他日若殿下吩咐,刘椿,必誓死效忠!” 魏钰:?!! 这表忠心的话,一瞬间把魏钰给惊住了。 他瞪了瞪眼珠子,瞟一眼刘椿的后脑勺,又瞟一眼。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人怎么突然间就对他誓死效忠了! 魏钰眨眨眼,悟了。 看来,应该是他隐藏多年的王霸之气显露出来了。 果然呐,他确实是个潜在的龙傲天。 魏钰微笑,弯腰扶起刘椿,体贴道:“刘主事客气了,钰只是想多为百姓做点事,知道主事同钰一样心系百姓,便足矣。” 被扶起的刘椿更感动了。 他那颗多年来早就被消磨得将要没了的爱民之心再次复苏,一腔热血熊熊燃起,望着魏钰的眼神更坚定了。 “殿下放心,下官都明白的!” 魏钰:…… 不是! 你也明白了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