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张国全的到来,尽管他在父亲的使唤下,每日里都是疲惫不堪,可他却不会忘记每天推她晒太阳,吹吹微风,早上雷打不动的给她打洗脸水,晚上会给她弄热水洗脚。 简简单单的都是生活小事,可只有白鸽自己知道,这都是她一直以来最奢望的事情。 她感到幸福,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国全,你不该这样的,你这么好,该有自己幸福的日子,没必要在这里忍受。” 白鸽抽泣的说着:“你走吧……” “啊,原来你也想让我走,那我走了。”张国全故意装作失望的样子。 这一下却轮到白鸽手足无措起来,她当然不希望这个男人离开她,可是,她又不忍心看着他在这里受苦受累,没有尊严的活着。 狠着心回答:“你……走吧,你不该这样生活下去,我会跟爹说的。” “哈哈。”看到白鸽犹豫的样子,张国全却轻松的笑了出来。 “白鸽,说实话,我愿意做这个上门女婿,刚开始确实是为了钱。” 白鸽点头,她知道。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咱俩就该过日子。”他没敢说出“爱”那个字,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能换一种方式说:“只要我娶了你,我就一定不会辜负你,请你相信我。” 一番不露骨的话,却让白鸽再次流了眼泪。 张国全无奈的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你看还有那么多活,我必须得去干活了,争取晚上早点睡觉。” 他特意加重“睡觉”两个字,引得白鸽脸上升起一团红晕。 柔和的日光下,张国全走进了打麦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完全被石磙碾轧好的麦秸挑成一堆,堆成高高的麦垛,然后再把麦场里的麦粒铲到一块,用塑料布盖住。 这的确是个大工程,看来今天晚上又要熬到凌晨了。 日光越来越柔和,天色也开始慢慢变淡,再过一个小时,将会彻底黑下去。 张国全干的满头大汗,幸好会有在杨树底下的白鸽,时不时的叫他过来喝点茶水,歇息一会,她愿意陪着他,只是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天色俨然彻底黑了下来,没想到姐夫王永贵偷偷溜了出来。 “姐夫,你怎么出来了。” “啊,爹睡着了,我出来干点活。” 张国全心里一阵感激,他知道姐夫是在帮他干活,只是姐夫老实,不会说那些客套话,自顾的走进打麦场开始铲麦粒堆成一堆。 张国全微微笑了一下,又开始继续手里的活,打麦场上的麦秸已经被他清理的差不多了。 又开始和姐夫一起把打麦场上的麦粒堆成一堆,等到风好的时候,在把麦粒扬起,麦糠随风飘走,只剩下干净的麦粒,存入土缸里。 有了姐夫的加入,本来该干到半夜的活,愣是提前了两个小时。 王永贵喘着气说:“我该回去睡觉了,你别说是我干的。” 张国全无奈的点点头,他自然明白为什么姐夫会这样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后,他把剩下的一点小活做完,用几块砖头在围好的麦堆四周压上,正准备把白鸽带到屋里,随手拍了一下青色的石磙后,他用手指捻了一下,有些潮湿。 张国全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恐怕最近几天会有一场大雨啊。 “白鸽,可能最近几天要下雨。” “啊,看着这么好的天,也不像下雨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张国全打着哈哈,开起玩笑。 不过,他说的是真的,自小跟随父母种庄稼,摸石磙就能预知天气的本事,还是他爹交给他的。 想起自己的爹娘,张国全望了望东方,夜幕下什么都看不清,但那个方向是西口村,那个生他养他的家,只是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收起思绪,他把白鸽推到屋里,本来还想着今晚在外面守麦场,也不知道白鸽今天是怎么了,执意不让他在外面过夜。 愣是让张国全没了办法,白鸽的话他愿意听,点燃油灯,给白鸽准备了热水洗脚,张国全试了试水温正合适。 “别试了,反正也没知觉。” 白鸽算是个苦命人,小的时候患上小儿麻痹症,因为爹娘并不了解这种病情,也没当回事,从而延误了治疗。 不过她也算幸运,只有一双小腿不能行动,其它的都和正常人无异。 “那怎么行,就算没有知觉,也不能烫到你。” 白鸽紧抿住嘴唇,眼眶都快红了,她感觉自己真是太幸运,在产生强烈死掉的念头之时,没想到上天还给了她一次眷顾。 “国全,可能我把这一生的运气都用光了。”她鼓起勇气,大胆的说出这句,她觉得最露骨的话。 “瞎说啥,你这么温柔善良,以后都是好运气。”张国全给她洗好脚之后,把她抱到床上。 屋子里陈设简单,靠近厨房的左侧有两口大土缸,盛满了粮食,右侧有一个酱红色的木柜子,用来盛放衣服。 紧挨着柜子的墙壁贴着一张喜字,在喜字下方是一张大床,床头上靠着一脸幸福的白鸽。 在床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床,那是张国全睡觉的地方。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张国全吹灭了煤油灯,屋子里一时陷入黑暗。 张国全说了一声:“天色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黑暗中,白鸽看不到他的脸,但也因为黑暗,她鼓起勇气低声说:“要不,要不你到床上睡吧。” “没事,天气热,两个人挤在一起容易出汗。”张国全说着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破旧的小床随着他躺下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自然看不到白鸽失望的神色,翻了个身,两个人都被黑暗包裹住。 白鸽重新躺下,也翻了个身,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 一时,不大的屋子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蛐蛐的鸣叫,夹杂着远处几声狗叫声。 过了半晌,张国全都以为白鸽睡着了,在黑暗中,白鸽的声音轻轻响起:“国全,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拿礼就拿吧,我,我站在你这边。” 又过了好一会,张国全感动之余,又试探着问:“白鸽,你有没有想过和咱爹分家。” “分家?”白鸽的声音提高了一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且着急的说:“爹肯定不会同意的,你万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这在张国全的意料之中,只是现在他需要知道白鸽的真实想法,翻了个身面向白鸽,继续说:“我并不是怕吃苦,也不怕累。” 从小都是苦过来的,他不怕,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这种苦让他觉得不值得。 黑暗中,白鸽没有说话。 张国全自言自语的说:“我觉得既然我们成了家,就应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能会很穷,但我相信只要努力用自己的汗水奋斗,去用心浇灌这个家,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不会嫌弃你,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我一定会对你好。” “国全,你别说了……”白鸽颤抖着声音,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也能猜出肯定是挣扎的。 张国全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突然让白鸽离开这个家,去和他过未知的生活,对于她这么一个姑娘家的确有些残忍了。 他深知离开家的苦涩,因为他经历过,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西口村的村头上,他背着包,里面是几件衣服,母亲在远处哭成了泪人,他转过头装作坚强的走向了杨家庄。 那种孤单、迷茫、踌躇,现在想想滋味都不好受。 张国全累了,很快就陷入睡眠,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白鸽在轻声低语。 这是我的命,谁也没办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