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雷面子大，还是因为杨雷在替杨主任办一件事的缘故，反正杨雷提了张国全的公粮问题，杨主任便真的去办了。 如马寡妇所预料的那样。 至于杨主任和赵春牛怎么说的，或者许诺了什么，再或者达成了某种交易，他都不得而知。 这事办好之后，张国全再去交公粮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很顺利，排队交公粮的人也比前两天少了很多。 粮站的工作人员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国全，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好大的面啊，能让杨主任替你出头说话。” 张国全只是笑笑，把要交的公粮拉到粮站的仓库里，仓库很高，足有六七米，里面堆满了麦子。 他心里有数，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大面子，一切都是因为杨雷，当然他也不能少了礼数。 卖了那半袋麦子，买了点水果，他去镇政府找了杨主任。 不管怎样，确实是杨主任帮他减少了再需要缴纳的七亩地公粮，这可是莫大的恩情，要不然他真的失去希望了。 辛辛苦苦种下一亩麦子，好不容易到了收成的时候，结果要全部上缴补齐八亩地的公粮，压根又补不够，那样的话，对他来说简直如噩梦一样。 还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白鸽也特意交待，卖了粮食，在镇上买点水果当面谢谢杨主任。 虽然买不起多贵重的礼品，这也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到了大院门口，却被告知不能进去，因为门卫看张国全拉着破架车子，一边的挡门都快掉半个，张国全的穿着明显的是农民，再加上提了一袋苹果，肯定是来求人办事的。 门卫对这样的人见怪不怪，这么明目张胆的求人办事，肯定也就张国全这样的农民能办出来了，影响大院形象，所以张国全不能进去。 当张国全提出杨主任的时候，门卫正好有了理由，说杨主任不在，出去办事去了。 他说的是实话，杨主任确实不在。 今天排队交粮的人少，他得以很快交完公粮，现在还不到中午，张国全准备在这等一等杨主任。 日头还是很烈，张国全就找了距离大院不远的对面树荫下坐着，坐在车把上，用毛巾扇着风，好赶走周遭的热气。 一直等到中午，大院的人都下班了，整个大院空荡荡的，还是没见到杨主任归来的身影，也没见杨主任从大院出来。 说明那门卫没有骗他。 张国全不想等了，卖了粮食有点钱，他准备置办点东西，顺便还要找马寡妇聊上几句。 正起身，拉起车把的时候，不远处的路口忽然驶来一辆银色轿车，行驶到路口，靠边停了下来。 张国全一时好奇，能在镇子上见到轿车也绝对是稀罕的事，现在是中午头，街上没有几个人，都回家做饭去了，要不然肯定会招来一些看热闹的目光。 张国全就是因为好奇，盯着那辆银色轿车，忽然他觉得有些熟悉，这辆银色轿车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很快，他便不再想了，因为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是杨进仓主任。 杨进仓，张国全还是见过的，上次杨雷因为头部受伤在卫生所治疗，那时候见过一次杨主任。 张国全一眼就认出了他，清瘦的身形显得很高，一身灰色衣着板板正正，特意裁剪订做而成，很好辨别。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当面向人家说声感谢的话，正准备拉着驾车子上前去，结果看到杨主任没有关上车门，对着司机说了一句。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说的声音不大，但是他又带着压抑住的怒气，声音即使不大也很有穿透力，张国全听见了，便停在那里没有上前。 银色轿车里的司机有没有说话，张国全是听不到的，随着杨主任关上车门，银色轿车重新发动。 那辆银色轿车竟不偏不倚的向着张国全驶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明显的没有刚才的速度快了，速度慢了下来，快要停下的样子，里面的司机看了一眼张国全后，又一脚油门加速出了镇子，向着市区的方向。 他以为的杨主任的司机，不是司机，是一个女人，女人再看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女人，温婉端庄，一头长发盘起，张国全忽然想起这辆熟悉的银色轿车在哪里见过了。 开采河沙的时候，这辆银色轿车曾经到过村东头的河滩，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瓶喝不习惯的瓶装水，还送了他一台收音机，他清楚的认出刚才车上的女人是夏素娟。 没等他从疑惑中回过神来，杨主任走了过来，也是向着他，直接开口问：“你是张国全，还记得我吧，我是杨进仓，上次在卫生所见过的。” 张国全赶紧把思绪拉回来，热情的说：“杨主任，我当然记得你，我都在这等你好久了。” “喔，公粮的事，粮站没为难你吧？”杨进仓问了一句。 “没有，按一亩地的公粮上交的，多亏了杨主任，要不然，我可真是没了办法。”张国全发自内心的感激。 “没事，办好了就成，你快回吧，我还有点事要忙，等哪天有时间再细聊。”杨进仓说着，就准备回大院。 他好像很烦躁的样子，并不想和张国全多说什么，因为夏素娟吗？ 张国全赶紧把驾车子的一袋苹果拿出来，追上杨进仓说：“杨主任，这次多感谢你帮忙，完全是一片心意，杨主任一定不要嫌弃。” 哪知杨进仓只是看了一眼，摆摆手说：“你太客气了，我牙口不好，你带回去自己吃吧。” 杨进仓说完就进了大院。 张国全无奈的耸耸肩，把苹果放到驾车子上，用麦秸盖住。 哎，不吃就不吃吧，正好，我带回去给白鸽吃。 紧接着，他又根据上次马寡妇说的地址，去了杂货铺，结果关着门，据旁边的邻居说，马寡妇应该去进货了，那邻居也说不准。 那算了，他不准备等马寡妇回来了，等杨主任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要不是为了想当面感谢人家，他早就去镇子上买东西去了。 现在也不晚，手里卖了粮食有二十多块钱，买什么呢？昨晚就和白鸽商量过了，七只小鸡仔，玉米种子，豆种子，高粱种子，西瓜种子。 等丰收了，玉米留下一小部分打成饲料，喂鸡喂羊，剩余的卖掉，豆种子留下一小部分榨油，剩余的卖掉，高粱留下一点，留作明年的种子，剩余的高粱穗卖掉。 至于地里杵着的高粱梢，他已经想好了，做成笤帚，拿到集市上去卖，五毛钱一把。 加上地里的庄稼，这个秋天丰收了，将会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然后用来盖一间红砖瓦房。 只是要盖上这么一间红砖瓦房，估计卖掉换来的钱要全部花光了，即使那样，也只能盖一间小的。 没办法，暂时有个小的先住着，这季节住草房子还可以，要是等到冬天，那可遭了罪了，寒风直往缝里钻，草皮是挡不住的，无论如何都要在寒冬到来前，盖上一间红砖瓦房。 还有西瓜，这个时月再种西瓜有点晚了，不过也不用在意，在地头上种一点就行，也不指着去卖，就当是平时劳作累了，解解渴的，能不能长大，他也不在乎，他就是喜欢看青油油的瓜秧子。 这样想的时候，他还在镇子上，可他的心已经飞到杨家庄的河滩上了，这么大一片庄稼地，有挨挤的玉米，有高高的高粱，有低矮的豆子，还有一片西瓜地，红的，黄的，绿的，光是想想，都让张国全开始心生向往起来了。 驾车子上，七只细黄的小鸡仔圈在竹筐里，一路上“叽叽叽”个不停，这些小鸡仔比张国全还要兴奋。 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在院子里见到了马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