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回来的时候到晌午头了，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做饭，离老远都能看到屋顶上伸出的烟囱，冒出了青烟升向天空。 早晨走的时候，小卖部门前还围满了人，现在都回家做饭去了，倒是时不时的有小孩来买零食吃。 一次买的也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个西瓜泡泡糖，也有拿唐僧肉的，小辣条的，小螃蟹之类的，反正各种各样的都有，随孩子的爱好，也不贵，基本上都是几分钱一袋。 从长桌后面看到张国全回来，白鸽惊呼了声：“怎么一下子拉这么多？” 确实，满满当当的一驾车子都是盒装的电灯泡，白鸽知道张国全带的钱根本不够，爹的意思也是让买着卖着，那样才不会一下子拿出去太多的本钱，现在张国全哪来的钱去买这么多灯泡？ 张国全把驾车子掉了个头，屁股对着门口，松开肩上的绳子，来到屋门口，一边往里面搬，一边说：“嗨，我本来带的钱也就够进个十盒的，卖完再去进，大不了多跑几趟的事，结果……” 说着，他踩在驾车子上，把上面的拿进屋里：“结果，这老刘非要给我这么多，说先赊账，后面再一块把钱给他结了，我一想也成，这样省的我跑几趟了，这不就拉回来了。” 差不多得有三百个灯泡，直接把小卖部的角落都堆满了。 刚吃过饭的功夫，就有村民晃晃悠悠的来到小卖部。 来的是老王头，也是来买灯泡的。 张国全赶紧迎上去：“王大爷，买灯泡？” 老王头耳朵有点背，“啊”了一声。 张国全提高嗓门，大声喊：“买灯泡？” “啊，是，买灯泡。” “那您挑几个吧。” 老王头伸出两根手指，表示要两个，张国全从盒子里拿出新灯泡放到老王头的手上。 透明的灯泡让老王头看的惊喜：“这玩意能亮？” “能亮，放心好了。” 正说话间，外面又来了几个村民，其中一个村民问：“要是不亮，该咋个办？” 张国全赶忙回答说：“不亮的话，拿过来，免费给换新的，只要是在我这买的，把心放肚子里就好。” 听完这话，来的几个村民才高兴起来，每人拿了两三个走了。 吃过饭，日头也没那么毒了，与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村民，比上午还要火爆。 张国全和着白鸽两个人都要忙不过来，有熟悉的村民直接选择了记账。 张国全本来不想的，又架不住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记也就记了吧，反正记账的这些村民也跑不了。 一直忙到傍黑，太阳都下山了，唯一的天光还是西边彩霞散下来的，张国全在躺椅上躺着，晃晃悠悠。 白鸽在屋子里的长桌后面整理今天卖来的钱，几分几毛的纸币都被她用头皮筋捆绑在一起，还有几分几毛的毛壳就放在原本盛西瓜泡泡糖的塑料盒子里，西瓜泡泡糖还剩几个，直接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白鸽在屋里喊：“国全，这样下去，我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张国全在躺椅上就笑，白鸽可真容易满足，光靠一个小卖部发大财是很难的，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买灯泡的多，都买完了，小卖部的生意肯定淡下去，最多除种庄稼外，多了一笔收入来源，饿不住罢了。 躺在躺椅上的张国全扯着嗓子喊：“还剩下多少，明天我再去老刘那进点。” 看来老刘给的还是不够多，明天再去的话，就多赊点。 白鸽在屋子里说，还剩下两个。 张国全这才起身，走进屋子：“剩两个就不卖了，正好装在咱这小卖部里，门口也要装一个。” “啊，装两个，会不会太浪费了。”白鸽觉得这小卖部又不大，屋子里装一个就行了，门口何必在浪费去装一个呢。 听说这玩意就是喝电的老虎，电费也要另拿钱的。 张国全不以为然的说：“没关系，村子里不是许诺半年的光照时间吗，装上吧，门口亮堂，人家买东西也方便。” 白鸽还是觉得浪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那院里的屋子还没装呢，要不把剩下的那个先装到里面的屋子。” 张国全摇摇头，颇有点无奈的说：“看来这两天真的把你忙坏了，昨天进来第一批灯泡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拿了一个装上了。” 白鸽确实没在意，一直在忙，没想到张国全已经装上了，她只好不再坚持了。 忙碌了一天，白鸽也很疲惫，可她是睡不着的，她觉得给这个家做出了贡献，心里面很满足。 张国全在地头上睡的倒很安稳，河沟上经常有风吹过，荡起蚊帐的同时，清凉惬意，躺在草席上也没那么燥热了。 的确像杨老怪说的那样，通电是在三天后了，张国全在这几天里忙的脚不沾地，往老刘那拿灯泡又跑了十多趟。 和上一次一下子拿来三百个灯泡不一样，老刘那也缺货，没办法，一次拿的少，只能多跑几趟。 这几天里，一口气卖出去八百多个灯泡，比预估的少了一些，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 通电的时候是在晚上，也不知道管电的是怎么想的，白天村民盼了一整天也没等来通电，杨老怪还专门去了镇上问这件事，镇上告诉他还有一些工作没做好，白天抓抓紧，力争晚上通上电。 于是村民们接着等，接着盼，那一夜的杨家庄没有一个早早入睡的。 都在漆黑的屋子里等着，连煤油灯都不敢点，生怕屋子里亮，来电的时候再看不到。 妇女们坐在床头，摸着黑整理床铺，汉子们坐在堂屋门口抽着烟，不时的望一眼高高挂起的灯泡。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问大人到底啥时候来电，都快等不及了。 大人也只是摇头，都说是今晚上来电，这都八点了，还没个动静。 是不是不来了？ 那谁知道呐，可能就不来了吧。 杨老怪是说的一准来电，但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来电，屋子里黑乎乎的，这心里面也跟着黑乎乎的，他们盼着来电的那一刻把屋子里照的通亮，把心里面也照的亮堂堂的。 等啊等，整个村子还是漆黑一片，等啊等，外面的虫鸣倒是欢快，等啊等，有的大人都躺到床上，拿着蒲扇摇摇晃晃，等啊等，有的孩子在大人的催促下都睡着了，等啊等，有的汉子开始压婆娘了。 夜晚天热，人也跟着燥。 等到几点呢？大概快十点钟了吧，所有村民都以为今天不来电了呢。 当屋子里轻轻的响起一声“啪嗒”，紧接着黑漆漆的屋子在那一瞬间，变得如白昼一样通亮。 人的眼睛，还有心，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整个的亮堂起来。 不像点煤油灯的时候，屋子里也就放煤油灯的那一块发出黯淡的光芒，现在可不一样了，屋子里的犄角格拉都被照的通亮。 哎呦呵，这就是电灯泡啊，咋个能这么亮呢，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 村民们惊喜坏了，盯着灯泡眼都不舍得眨。 长时间盯着，还有点受不了。 正在办事的婆娘和汉子也被灯光照的身体通亮，汉子看着一丝不挂的婆娘，这还是第一次在夜里看的这么清楚，视觉上的冲击让汉子偃旗息鼓的同时又血气上涌起来，在亮堂堂的屋子里，让人把持不住。 可妇女哪里肯，羞的整个身子骨都红了。 睡着的孩子也被屋里的亮光刺的睁开惺忪的双眼，揉着眼，望着灯泡，张着小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妇女赶紧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嚷嚷着让汉子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汉子眼珠子都想伸进被窝里去看，这样亮，即使在被窝里也能看见吧，没办法，孩子醒了，再燥也得忍着。 从远处看，先是从村西头开始亮起，如火龙一样向着整个村子蔓延，顷刻间，一整个村子都发出光亮，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