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懂了,一把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肌肉。 杨老怪看了看,摆手制止:“没让你跟他换。” 那跟谁换?正当张国全疑惑之时,姐夫王永贵竟然掀开自己的肚皮,露出一个布袋子牢牢的系在腰间。 布袋子里装的是王永贵平时穿的衣服,张国全看得呆立当场,怪不得也没多久不见的姐夫突然有了大肚子。 敢情是扮人贩子的时候穿上现在的这身衣服,回家的时候就在玉米地里换回来,肚子上一直都是鼓鼓的布袋子,这才被小孩子当成了胖老怪。 不用说,能想出这种主意的,肯定是老丈人了,姐夫老实巴交的,能跟着老丈人干出这事都算让人意外了。 王永贵身上换下来的衣服,被杨老怪当场烧掉了。 看着燃尽的灰烬,张国全想,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老丈人一出荒唐的戏,让那些异姓村民同意了建学校,让他张国全的庄稼地保住了。 这是老丈人回去的路上,一路抽着烟锅不断重复的话,连环计被他使的那叫一个妙,直呼诸葛亮也不如他,洋洋得意而又充满劲头。 只是,关于庄稼地能不能保住的问题,暂时还不能确定。 回去的时候,专门挑了河沟的小路走,最后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杨老怪带着大女婿向那长得老高的两棵大杨树的方向走去,张国全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东地。 先是看到了院子门口的王婶,白鸽在小卖部整理货架。 看清来人是张国全后,王婶抱着小家伙小跑两步,迎上去说:“哎呀国全,听说你抓住了人贩子,是不是真的?” “啊?是,是的。” “那人贩子呢?”王婶又问。 “嗯?送到派出所了。” “真的送过去了?”王婶不相信的问。 “这个,这怎么会有假。” 王婶咄咄逼人的连声发问,让张国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突然,王婶大声笑了出来:“白鸽,我就说国全撒谎不会撒吧,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要不是杨老怪跟在旁边,就国全那劲,早都露馅了。” “王婶,你都知道了。”张国全看看王婶,又看看白鸽,是啊,白鸽肯定知道了,那王婶自然也就知道了。 刚才王婶就是在故意调侃他呢。 王婶说的对,要真是他自己带着人贩子,确实已经露馅了。 王婶看上去很高兴,比村里任何人都要高兴,别的村民高兴是因为抓住了人贩子,王婶高兴,是因为国全的庄稼地保住了。 倒插门的痛苦就在这了吧,老丈人原先不愿给地,靠着张国全的辛苦努力开垦出那些荒地,才得以养活他和白鸽一家人。 就算这样,这些荒地却不属于张国全,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把这些荒地拿出来说事,王婶替张国全感到不公平。 要是他没有跟老丈人分家就好了,可这样也说不上哪里好,不分家的话,她不会如今天这般,和张国全熟络的跟一家人似的。 这种好似亲情般的熟络,却是国正用命换来的。 傻孩子,真是一个傻孩子,张国全也是个傻孩子。 王婶由衷的,打心眼里高兴:“国全,不管你老丈人做的对不对,至少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说实话,我现在对那杨老怪还真是另眼相看呢,用了坏的办法把你的庄稼地保住了,不得不说,他还没老呢。” 王婶提起杨老怪一脸艳羡的样子,甚至让张国全一度产生错觉,王婶年轻的时候该不会和老丈人有一腿吧。 这话他是不敢去问,也不敢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口的,要不然王婶能把他骂到旮旯墙角里。 “王婶,庄稼地的事还不一定呢。” 毕竟没有人说过要放弃在庄稼地上建学校的事。 “不一定?我看呐,一定的很,你抓住了人贩子,给村里做了一件大好事,谁要是再惦记你那点庄稼地,甭说我不同意了,就算杨家庄姓杨的所有村民也不会同意的。” 张国全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小家伙,抱到河沟那溜达去了。 最终建学校要不要使用庄稼地,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听天由命了呢?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是他觉得和老丈人做的这件事并不光彩吧,才生出近乎气馁的想法。 第一次有这种失去勇气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看着抱在怀中的小家伙说:“昭阳,将来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掉勇气。” 河沟那儿带着夏日的风,闷闷热热的,风也没有一丝凉爽劲,随便动动,都能感到浑身冒汗,连着汗衫紧紧贴在身上。 张国全抱着小家伙的胳膊捂出不少汗水,怕小家伙再起了痱子,把小家伙放在地上,解开外面的薄褂子,露出里面的红肚兜。 觉得还不够清爽,索性把褂子和露裆裤全给脱了,只留一个红肚兜,张国全就那样搀扶着小家伙的胳膊,试着让小家伙往前走一走。 走的颤颤巍巍,一双小腿还使不上劲儿,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这几天里,一有空,就会带着小家伙来河沟玩,有时候羊倌儿会来放羊,那是小家伙最开心的时候,最喜欢和那群小羊玩耍了。 同样的,在这几天里,村子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可以说暗流涌动。 当然是为了让那些异姓村民让出坟地来建学校的事,刚开始的几天,大家伙还是好言相劝的,拿黑老怪说事,虽然抓住了胖老怪,可保不齐黑老怪会回来报复,学校还是得建。 那人家张国全抓住了人贩子,给村里做了一件多大的好事,不能让人家让庄稼地了吧,任谁也不好意思去说的。 坟地是乱葬岗,没了就没了,甚至坟地里有埋的人家都已经绝了后了,日后连个上坟的都没有,留着也是白瞎土地。 想挪坟的,大不了村里出钱,给补偿。 好说歹说,总算有一半的异姓村民同意了。 冥顽不灵的,姓杨的那些村民也就不准备给好脸色了。 反正你们老祖宗就是来杨家庄逃荒的,占的地也是杨家庄的,你们要是不同意,那就滚出杨家庄。 姓杨的人多,还怕这几十户异姓的村民,给你好脸子你不要,非要坏脸子。 自始至终,魏光明没参与一下,他当然是知道这几天杨家庄暗地里发生的事,最后都摆到明面上了,可魏光明始终没打算问事。 有异姓村民上村委会来找他,他也是躲着不见。 没办法,有些事是真的没办法,顾前不顾后,总之顾不了两头,魏光明清楚的知道,在村子往后发展的道路上,这样不公平的事可不是就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 以后开采煤矿的事是大事,安置,补偿,员工等等一切,没有一件是小事,既然是大事,是一个大集体,谁都难保证做到百分百的公平。 所以,魏光明天天躲在村委会睡大觉,村民的事就让村民自己去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虽然自从上次在人贩子被抓那一天见了魏光明,这几天,张国全一直没有见魏光明,两人也没作过深入的交流。 他也没有上村委会找过魏光明,似乎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两个人的想法高度一致,他和魏光明一样,静静等待着。 结果是在十天之后出来的,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可想而知,过程有多艰难。 好在最后的结果和魏光明的预判一样,也和老丈人三个月之前的预判一样,异姓村民同意让出老祖宗的坟地用来建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