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怪已经知道了二女婿下井的事，他想去和二女婿说道说道，这个井下不了，那要是出点啥事，二丫头该怎么办啊？还带着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一辈子得多苦。 杨老婆子骂他说话晦气，这都没咋呢，哪能不盼着人好。 “盼着人好，那能好得了？我也想盼他好，要不我能给他拾掇起来小卖部，过点安生日子不好，非要下井当个煤黑子，那多危险，刚从鬼门关出来，不知道是不，不行，我得去找他。” 杨老怪气呼呼的，背着双手就要出门。 杨老婆子一拍大腿：“嗐呀，你这又作个啥，人家娃子跟咱分了家，就是嫌你事多嘞，你还要去闹，不让人笑话。” “你懂个屁。” 杨老怪啐了一口，刚想出门，就看见二女婿竟然来了。 “呵，我还没找你，你倒是挺自觉。” “爹，你都知道了。”张国全上前一步，看了看院子：“姐夫呢？” “国全啊，你姐夫屋里躺着呢。”杨老婆子主动接过话，却被杨老怪斜着眼睛暼了一眼。 弄得杨老婆子白了他一眼，双手在围裙上搓磨了几下：“国全，中午在这吃饭啊。” “诶，不了娘，白鸽做着呢。”张国全转而看向老丈人：“爹，姐夫老这么躺着也不行，得多出来活动一下，你看我，胳膊基本上好利索了。” “嘿，那是你，永贵倒不用急着下床，家里能养活。” 杨老怪说话阴阳怪气的，张国全倒没太在意，他今天是有正事。 当即对着老丈人说道：“爹，我今天来找你，是来让你买班车的。” “班车？”杨老怪有些疑惑，他还以为二女婿来，是认识自己错误的呢，咋个又提起班车了。 “对，咱镇上不是有去往县里的班车了嘛，我想着咱撺掇一辆，线路的事，我已经让魏光明给搞定了，现在就差钱了。”张国全解释了一番。 “哦……”杨老怪点点头：“敢情，你是来找我借钱的，我说你今天咋个突然跑来了，嗐，我早该想到的。” “爹，不是我来借钱，是让你买，正好你不想让姐夫下井，可以开班车这档子营生。” “国全，你说的可是真的。”大姐杨玉兰挺着大肚子，却还搀扶着姐夫走出堂屋门。 “大姐，是真的，本来我还想着让咱爹撺一辆，我自己去当这司机的，然后，你看姐夫因为救我，受了伤，井下掏力的活，估计也干不成了，也正好随了咱爹的心思，司机好啊，不用卖力，舒舒服服的往那一坐，脚下一踩油门，就跑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天天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张国全一下子说了很多，能给姐夫找到这么一个好营生，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 大姐也高兴，直说：“咦，这好，这个好，还是国全会想事。” 连姐夫王永贵一直阴霾的脸，终于如拨开云雾的太阳一样，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好个屁。”杨老怪不满的骂了一句：“哦，合着不管谁当这个司机，那里里外外都是我掏钱呗，我老汉才发现，你张国全挺会算计啊，好处都让你一个人落了，就我等着掏钱呗。” “爹，你看你这，又胡思乱想了，我不是想着咱这个家嘛，那谁当司机不都是给你卖力挣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老怪听着二女婿的话，觉着也挺有道理，反正跟二女婿这么几年，他是知道的很，向来是好名声，都被二女婿占了过去。 好在是自家人，他比以前能放得下了。 于是，随口问了句：“那班车多少钱？” “哦，没多少钱，刚开始，先撺辆小的，也就三四万。” “嘿呀，三四万？嗐呀，还没多少钱？你可是真能折腾，也不怕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没了。” 杨老怪无奈的摇着头，背过身去，他得好好顺口气，要不然容易一下子背过去。 “爹，这还没算线路钱呢，不过别看魏光明那人不咋样，这关系确实硬，对外的话，线路都要好几千块钱，结果魏光明愣是一千块钱给拿下了。” “国全，你别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姐已经挺着肚子来到跟前，扯着张国全的棉袖。 大姐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包括姐夫的脸色，也有原本的开心，一下子变成了低落。 “大姐，咋了？这次机会难得，多少人都在后面盯着呢，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了。”张国全说得有点着急。 大姐还是摇摇头：“太贵了，哪是咱这乡下人能买得起的，不过，你能想着你姐夫，大姐还是感谢你的好意。” 敢情，老丈人是嫌车贵啊。 “不是，大姐，贵是贵了点，可咱爹这么点钱应该能拿出来吧，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线路搞到手，咱爹不至于这点钱都没有吧。” 用下井当工人和魏光明交换条件，本来他想自己当司机，只劝说村民下井就行，后来还是把机会给了姐夫，这样也好，说不定魏光明盼不得他好呢，把这个机会让给姐夫，也省得魏光明多心了。 再说老丈人，早些年就投机倒把，这差不多得有十几年了，加上这么多年的庄稼地收入，三四万应该还是有的吧。 他知道老丈人有钱，能一下子弄来两个上门女婿给他养老，十里八村，你也找不到两家。 记得头几年，刚来杨家庄的时候，他就一眼看到在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这两间红砖瓦房。 要说万元户在七八年头来，还挺稀奇，这都快九零年了，他知道老丈人肯定能拿出三四万块钱出来，只是老丈人比较抠搜，奉承着财不外露的思想。 那杨老怪也就说了：“钱我还是有的，但那是我的棺材本，我能拿着去买那么一辆烧钱的家伙去，那不越烧越少，到最后我的棺材都没着落了，你可真能算计我那点钱。” 张国全就知道老丈人能拿出来，刚才也是拿话故意刺激一下老丈人，要不然老丈人是不会透实底的。 “爹，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看我给你算个账啊。”张国全伸出一把手：“一辆车使劲挤挤，差不多能挤下三十多个人，咱就打三十来算，一个人八毛，过了年涨价了，一趟就是二十四，再回来一趟，那还是二十四。 加在一起，就是四十八，不说都去县城吧，平均一下，再刨除油钱，怎么着也能净落个小三十块钱吧，那一个月，你算算，那就是900块钱，那一年是多少？ 一年就是一万多，三四年就回本了，剩下的就是净赚的，都用不了三四年，就这说，还年年涨价呢，两年，最多三年就回本。” 张国全伸出两根手指，怕老丈人觉得他再说大话，又多加了一根：“以后，你在家躺着就挣钱了。” 杨老怪把眼珠子瞪的滴溜圆。 张国全兴奋的继续说：“干个十年八年的，姐夫要是不想干了，就把车一卖，光线路也得卖个大几千呢。” 杨老怪压着火：“说完了？” “啊？啊，差不多就是这样。”张国全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完全是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得跟老丈人好好交交底，他也觉着，说了这么多，以老丈人的精明劲儿，肯定能算出这笔账的。 杨老怪想气又想笑，到最后，只是胡子颤了两下。 “国全娃子，你上次借我的二百块钱，啥个时候还？” “啊？这？爹，等过几天可以下井了，我就去挣钱，你放心，一发工钱，我一准给你。” 杨老怪终于被气笑了。 “嘿呀，你说你连二百块钱都拿不出来，还在这跟我吹三四万的生意，我咋个就没发现，你啥个时候学会说大话了，永贵，你也看到了，分了家的，那心野得自己都不认识自个了。” “爹，你先算算，我没说大话，这是事实，要不你跟我去镇上南街看看，人家就一辆小客车，每次都是挤满一车，晚了都赶不上，没想到有钱人还是挺多的。” 杨老怪更气了：“你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是有钱人，我的钱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敢随着你一时起来的性子，就把我的棺材本给搭进去，年轻人，还是要务实，跟爹好好学学，要不是我这么年会省会算，有咱今天吗？” 张国全紧皱眉毛：“爹，你这意思？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