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坐在对面，低头看了一眼张国全的打扮，黑色布鞋，粗布裤，短汗衫，这就是张国全的形象，和大多数乡下村民没什么区别。 同样，和繁华的城市，显得格格不入，你能看到的大街上的人，无不穿着鲜艳，衣着考究。 小禾套了一件薄外套，张国全火气旺，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汗衫，基本上入了冬，才会套上薄褂子。 注意到小禾的目光，张国全也低头看了一眼。 他没觉着这样穿有什么不对，原本还想穿矿上工装来得，可白鸽说，见人家大老板，哪能穿工装，这才把洗得干净的衣服拿出来。 虽然跟新衣服比不上，但至少看上去也是干净的。 “我这样不体面吗？是不是哪里脏了？” 张国全左右晃着身子瞅。 小禾显得很无奈，又不好直接说明缘由，生怕打击到人家的自尊心。 但是她看到张国全对自己的着装，压根不在意时，甚至脸上没有因此有一点不自信。 她才知道，她刚才说得话，完全是多想了。 “你白鸽嫂子给洗的，很干净，连道褶子都没有。” 张国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信中带着幸福。 “对不起张助理，我为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小禾很诚挚的说道。 “啊？别这么说，事实上，我穿衣服，干净，舒服就行，至于你说得那种体面衣服，我还真穿不来，浑身不自在，你让我穿在身上，也不得劲。” 小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在想，张国全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明明看上去很简单，可为什么就是捉摸不透呢？ 张国全并没受到“穿衣打扮”这件事的影响，看着摊贩的大叔在锅灶前忙碌，没有等太久，便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坐了一天的车，胃里难受，本来是不想吃的，小禾却努努嘴，让他尝试一下。 刚出锅的馄饨，还冒着热气，张国全吹了两口，咬下来一半，肉的嚼劲，混合着汁水的香味，直往脑子里钻。 确实很好吃，没想到连大城市的路边摊，做得东西也这么好吃。 打开了味蕾，他一连吃了两碗，小禾的一碗才算吃了一半。 等待之下，他起身找摊贩大叔攀谈起来。 这是街边的一角，蓝色的小棚子，一个简易的锅灶，煤球炉子，一口锅，冒着蒸腾的热气，倒显得挺温暖。 可他心里不太喜欢，城市带给他的感觉始终透着冷漠，包括大叔也说，要不是为了生活，也不想在大城市待着。 等小禾吃完，两人回到旅馆，然后回到各自的房间，第二天，要见热力厂的老总。 其实小禾让他买身新衣服穿，是没错的。 因为，就在第二天到了热力厂的时候，张国全对门口的门卫说，要见热力厂的任总任成杰。 门卫是个老头，带上老花镜，上下打量了一眼：“乡下人？” 张国全愣了一下，低头扫了两眼身上所穿的衣服，除了干净之外，款式老旧，的确只有乡下人才会穿的。 但是，这跟他谈订单有什么关系？ “老师傅，我的确是乡下人，从杨家庄过来得。”张国全说得很坦然：“这次来，专门和任总谈笔订单，还麻烦通报一声。” 他已经尽可能的说得客气了，本来很严肃的一件事，哪知老头听笑了：“一个乡下人，要找我们任总谈生意？我们任总天天忙得日理万机，接触得都是一些大老板，谈的那都是几十万的大单子，你说，你一个乡下人，能谈出来什么？” 老头只觉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来胡闹的，但凡是和任总谈生意的，哪个不是大老板，哪个不穿的光鲜体面，要么是黑貂，要么是皮夹克的。 张国全气坏了，觉得这老头实在不近人情，哪有用穿着打扮，就把一个人给否定了的，这在乡下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可现在是在城里，小禾上前，好声好气和门卫说：“大爷，我们是杨家庄煤矿区的，这次来，是想和任总谈一下用煤的事，烦请您和任总说一声。” 老头摘掉老花镜：“送煤的？哎呀，不瞒你们说，任总确实不在厂里，你们要想等，就等着吧。” “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张国全有些着急的问。 “那哪个说得好，可能一会就来了也说不定，也可能今天不来，我一个看大门的，哪能去过问老总的行程。” 张国全还想问些具体的，小禾把他拉到大树下的阴凉处。 “张助理，出外办事，再心急也没用。” 他当然很急，这趟出远门，矿上倒是不用他担心，他最放不下的还是白鸽娘俩。 想着今天能见到任总，谈完单子，也就回去了，结果，连大门都进不去。 “小禾。”张国全靠在树干上。 “嗯，张助理。”小禾不自觉的抬头看他。 “等这次回去，给咱矿上装个有线电话，总是跑来跑去的，太耽误时间，这事你去办就行。” 小禾点点头，有线电话的确是有必要装一个，以后订单多了，免不了和各个厂区进行协调，提高效率的同时，还节省了大量的宝贵时间。 通过这次来外省，张国全再回头看，他发现杨家庄煤矿区类似于一个孤岛，被围困住了。 消息闭塞的乡下，杨家庄煤矿区的名声根本打不出去，那样将来就不会有多大的效益。 杨家庄下面的煤很不错，属于优质煤，这种情况下，只要把名气打出去，自然而然的，会有很多厂区来和杨家庄煤矿区谈单子，何须像现在这样，到处求人谈订单。 主要矿场处于起步阶段，淌着石头过河，一边摸索经验，一边开拓市场，急不来啊。 他相信杨家庄煤矿区，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一天没有等到所谓的任总，见到任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和小禾是不认识任总的，但是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厂房大门口，而且门卫对那辆黑车表现出很尊敬的样子。 他和小禾觉得，这肯定就是任总了。 大门打开，两人直接冲了进去。 门卫老头在后面喊：“诶诶诶，谁让你们进去了，赶紧出来。” 好不容易等来任总，张国全都没跟门卫打招呼，直接就带着小禾冲了进去。 门卫老头就在后面追，直到黑车停在一栋办公楼前。 从车上下来一个短平头，约莫五十岁的男人，个子中等，有大肚子。 “您是任总吧？”张国全主动伸手。 “啊？你们两位是？” “快出去，没经过同意，任何人不能进来。对不起啊，任总。”门卫老头气喘喘吁吁的，总算赶了过来。 小禾也主动上前说：“任总，我们是杨家庄煤矿区的，等您两天了，可算把你盼来了。” “杨家庄？哦，我想起来了。”任总一下握住张国全的手：“那想必你就是苏矿长了。” 转而又对门卫老头说：“这俩人我认识，你先忙你的吧。” 看着门卫老头悻悻的离开，张国全解释说：“任总，我们苏矿长抽不开身，没能前来，不过，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哦，你不是苏矿长啊。”任总松开他的手，往后撤了一步，打量了一下张国全，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井下干活的工人。 “你们苏矿长可真是大忙人啊，随便派个人，就来和我谈生意了。” 任总心里有些不悦，苏矿长也太拿他不当回事了，不说亲自来吧，怎么也不至于派一个穿着寒酸的乡下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