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国全说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任成杰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并不是想象中的乡下人，“淳朴”这一点倒是符合，没怎么着呢，自己就先把底价告诉了对方，这在谈生意的时候，是大忌。 可是能说出一下子签下三年合同，不得不说，有一种寻常人难有的魄力，这一点不是他印象中的乡下人能够具备的。 的确像张国全说得那样，肉眼可见般的，城市发生了巨大变化，各行各业对煤炭的需求将会越来越高， 三年啊，不知道煤炭要涨到什么价格，但能确定的是，价格上涨是无疑的。 而张国全的话，算是给热力厂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是，他还想再压一下面前的这个乡下人。 任成杰伸出一把手：“五年。” “四年。” “好，张老弟爽快，我当大哥的，也不能小气了，就按你说的办，四年。” “张国全，你疯了吧。” 小禾在一旁惊呼，考虑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立马冲着任成杰，不好意思的点头：“任总，那个，我和张助理说几句话。” 出了门，小禾着急的说：“张助理，张大助理，你怎么又先斩后奏，四年啊，可不是短时间，这事得跟苏矿长知会一声吧。” “不用，来不及了，咱来一趟也不容易，跑过来跑过去的，净耽误时间。”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流程，流程啊张大助理，基本流程还是要县里开会决议的。” “那你觉着县里，能通过这个决议吗？” “不能。” 小禾毫不犹豫的回答，别说四年了，就是两年，县里都不会同意，多一年就多担一年的风险，县里才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所以啊，既然县里不会同意这项决议，那就只能我来决议了。” “你？你这简直就是歪理，独断专权。” “柳科长，你觉着会比有这更好的办法吗？” 小禾哑然，两天了，任成杰一点口都不肯松，再等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人家是主，他俩是客，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占尽主场，说是站在同一位置，事实上，热力厂占的位置要更高一些。 张国全想改变这种现状，出外谈订单可以，但谈订单的同时，也要让一些小订单，源源不断的主动往矿场飞去。 要不然，每个小订单，也要亲自去谈，他什么事都不用干了，要靠着杨家庄煤矿区的影响力，自然而然的，小订单会多起来。 他想到了自家营运的班车，先投资才会有回报，而东临市热力厂，就是他选择投资名气的最好地方，至于说将来煤炭价格上涨，亏掉的那些钱就当是利息了。 煤炭价格，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一斤六分五，这个是底线，好在任成杰看在四年不涨价的份上，答应了最后的六分五价格。 本次谈判可谓说圆满结束，只是回去的客车上，小禾一路闷闷不乐，她还在为张国全的武断而生气。 “小禾姑娘，先吃点东西吧，一路还长着呢。” “不饿。” “那，喝口水。” “不渴。” 张国全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侧脸瞥了一眼小禾，再转过脸时，开口说：“你生气了？是为这次订单的事。” 小禾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我说煤炭价格上涨，这肯定是真的，但不会有多离谱，哪怕是四年，对我们矿场来说，也不会亏损，退一步讲，就当是给工人发工钱了，总要先让矿场转起来吧，没有订单，矿场工人可就歇着了。” 说到这，又不得不提起魏光明的人脉实力，他在矿场期间，很多订单都是源源不断的，而现在的矿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小禾终于开口：搓着手指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为矿上的工人考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矿场现在是正规化管理，那是有制度的，任何不符合制度的行为，都将受到处分。” 这可不是什么小煤窑，一个人说了就算了，张国全的这种行为，以后容易吃大亏的，小禾是在生气，也是在担心。 “我明白，说到底还是煤炭价格上涨的问题，上涨是必然的，可要是上涨的不高，四年时间来说，是不是就算一个可有可无的阶段了。” 那样的话，就不牵扯到亏钱。 “你怎么知道上涨的不高，你没看人家东临市，高楼大厦都起来了，经济发展快着呢。” 张国全微微晃着头说：“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对咱杨家庄煤矿区，一定不会太高了，你别忘了，要不了多久，周边会起来很多小煤窑，别看他们小打小闹，合在一起，就是有力的竞争对手，再加上他们自己相互竞争，煤炭价格不会多高了，这个时间，至少要在三年。” “那还剩一年呢，你跟任总签得可是四年的。” “只剩下一年还能有多大损失，不给人家点好处，他怎么可能答应，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时候钓鱼，抓鸟不单单是看技术，诱饵也起到一定的关键。” “看来，你都计划好了，不过，你还是想想怎么跟苏矿长交差吧。” 尽管张国全有着充足的理由，可小禾依旧表示担忧。 “躲着，不见。”张国全抱住肩膀：“大不了他去矿场找我，再提这事，等热力厂的订金打了过来，那时候，估摸着事也过去了。” 小禾昂着脑袋，无力的看向客车顶部，车厢里感觉很闷，心里更闷。 回到平山县，依照苏锦城之前给的地址，又去找了一家水泥厂的老板。 见完这个人，就可以回杨家庄了。 水泥厂在县城的周边，四周看上去很荒凉。 要不是厂里机器的轰鸣声，还觉着里面没人呢。 和管理严格的东临市热力厂不一样，水泥厂就像一个小作坊，不过，那也只是针对热力厂相比了，猛然看上去，规模还是很大的。 管理上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严格，没受到任何阻拦，两人便打听到水泥厂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叫吴风华，听上去是个读书人，可当吴风华打开门的一瞬间，小禾一个忍不住差点吐了出来。 第一印象，这人和想象中不一样，胖脑袋，鼻梁塌陷，眼窝又黑又深，完全是一脸横肉给挤的，最显眼的是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异常明显，活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 张国全这才理解小禾的用心良苦，为什么建议他换一身着装，那不叫不自信，也不叫装样子，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 现在吴风华的第一印象，便已经清楚的印在张国全的脑海中，极其丑陋，人称吴大疤瘌。 张国全伸出手：“吴老板？” “啊？你是？” “杨家庄煤矿区的，苏矿长让来得，我叫张国全。” “哦，想起来了，那这小姑娘？” 小禾正在门口弯着腰干呕呢，车上没吃东西，只能干呕。 “喔？她？她晕车。” “晕车？” “对，吴老板，我们刚从东临市赶来，一下车，没停留就来拜见您了。” “啊，进来说吧。”吴大疤瘌侧着身子，从始至终，他的眼睛在小禾的身上就没停过。 吴大疤瘌坐在椅子上，直接扔给了张国全一根烟。 张国全在空中接住：“不会。” 吴大疤瘌并没有在意，瞥了一眼坐在张国全身边的小禾，转而说道：“说说煤价吧。” 说实话，相比于那个任成杰，张国全还蛮喜欢和吴风华这样的老板打交道，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像任成杰，一句话说不拢，能直接晾你好几天。 到最后，你也不知道人家咋想的，只能自己退步，拿出最大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