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没理会“缺工人”的说法,他坚决的要把三个工人辞退。 “谁要在替他们求情,都可以卷铺盖走人了,矿场的制度规定已经下发几天了,相信你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就算不认识字的,也让你们班长以口头形式传达给你们了,现在你们以为矿场的制度就是一纸摆设?” 亮子还想说点什么,张国全提前打断:“亮子哥,扣除你一个星期工钱已经是最低惩罚了。” 亮子张了张嘴,只好不再说话,他只是心痛刚培养出来的工人,付出那么多精力,结果……。 他是班长,出现这样的事,不符合矿上现有的制度规定,的确是他这个班长的失职。 三个工人被当场辞退,外村的两个工人灰溜溜的走了,只有杨家庄本地的那个工人,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国全。 当初矿场缺工人,他好心来给张国全帮忙,没想到现在矿场起来了,张国全竟然给他来了个卸磨杀驴。 这个工人叫杨连发,人如其名,工人经常拿他名字“连发”开荤玩笑,每次说荤话的时候,都要把他的名字捎上。 村里的哪个娘们腚大,就得让杨连发这样的能降住,不“连发”弄不住腚大的。 久而久之,杨连发以自己的名字而感到自豪,在所有荤话中,免不了都要捎带上他的名字,他就感觉把村里的妇女全都弄过来一遍似的。 卸磨杀驴的张国全,他算是记下了,本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去了赵春牛的小煤窑。 这件事之后,工人们终于对矿场的制度规定重视起来,张国全的严厉,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国全是在动真格的执行,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摆设。 那段时间,张国全确实很严厉,他力争要把矿场的风气给彻底改变。 可能是因为操之过急,在严厉的制度下,矿场又跑了好几个工人,本村的,外村的都有。 跑出去能干嘛,不用想,肯定是去了小煤窑,比起杨家庄煤矿区,小煤窑给开的工钱还要高出一截呢。 除了安全上没有保障,可工钱给得多啊。 小禾意识到这种问题,和张国全去谈。 张国全反问:“矿场制度严厉吗?” 小禾摇头:“事实上一切符合章程,只是,只是你有点操之过急了,想改变工人的思想,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 张国全却异常坚定:“不,不是这样,他们只是有恃无恐罢了,大不了一走了之,去小煤窑便是。” “小煤窑给开的工钱确实高,要不是因为咱矿场正规化管理,安全上有了保障,根本不会有工人在矿场干的。” 张国全已经意识到这种问题:“所以说小煤窑是对我们矿场的潜在威胁。” “那也没办法,你看看周边,十几公里包括几十公里外,很多地方都开始有了小煤窑,真是的,为什么就没人管一管呢。”小禾感到很无奈。 “现在还顾不上那些小煤窑,既然是竞争关系,价格上我们比他们的高,这是劣势,但我们也有优势,比如我们的煤质量要比他们好得多,还有优势,就是我们坚持正规化管理,安全这一块是有保障的。” “是啊,有优势是不假,但我们不能只看优势,劣势也是实际存在的,就比如工人的问题,长久下去,我怕……” 小禾主要担心,在这种严格的制度下,很多工人不愿意改变,不认可制度规定,从而相继离开矿场,那到最后,又会面临无工人可用的状况。 “这事,我得和苏锦城谈一下。”张国全也陷入担忧,但是关于矿场制定下的制度,他是不会让步的。 从最先张国全回来所表现出的强硬态度,周生有了一种危机感,主要他怕在这种强势的管理下,工人只按规定办事,那他这个副助理倒显得可有可无了。 因为所有的工人都在制度的管理下,他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想尽快去见下吴大疤瘌,人家说了,可以直接绕过苏锦城,从而认识到县里的人,他做副矿长,亦或者正矿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还没等他去见吴大疤瘌呢,张国全严厉的制度下,“弊端”很快显现了出来。 好多工人都受不了那种管理,选择自愿离开矿场,其中不乏一些杨家庄本地的村民,而且每个离开矿场的工人,都说张国全卸磨杀驴。 他们为矿场做出那么多贡献,到头来,却用严格的矿场制度“逼迫”他们离开,这不是卸磨杀驴是啥。 虽说他们是自愿离开的,按理说不关张国全的事,但周生就是看得幸灾乐祸。 他没再急着去见吴大疤瘌,因为他还想独自享受一下马寡妇带给他的那种快乐。 一旦见了吴大疤瘌,马寡妇肯定在劫难逃了,他还不想和吴大疤瘌共同享用马寡妇的身体。 矿场的情况很严重,张国全坐了姐夫开的班车,去往了县里。 他要去找苏锦城。 苏锦城却笑着说:“你这种管理方式是没有错的,看来我让周生留在矿场是留对了,你果然知道有压力了,也想着往前迈一步了,不瞒你说,这正是我理想中的矿场。” 对于苏锦城的好话,张国全听不进去,相反满脸苦笑:“可是工人们你也知道,很多都是来自乡下的农民,你让他们按照流程规定干活,他们反而觉得束缚,工人们现在对我意见很大。” 尤其是杨家庄的村民,尽管他再故作轻松,心里也是不好受。 “所以,你这次来,是打算怎么解决?你应该是有解决的办法吧。”苏锦城问了一句。 张国全点头:“什么都瞒不住你,我在大矿待了一个月,包括考察了一些企业,我想,工人会轻易选择离开的问题,还要从根本上解决。” “说来听听。”苏锦城很感兴趣。 “想解决的话,就要解决工人的保障问题,工人有了保障,断然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的,毫无顾忌的离开了。” “工人不是已经有了保障,安全上,包括工钱,县里从来没缺过。” “这还不够,生有所养,老有所依,将来他们老了,干不动了,矿场如果还能负责他们老了之后的保障,包括平时给工人各种福利,看病,住房等等这些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我想,没有工人愿意选择离开矿场。” 张国全说了很多,这是他来之前便想好的,索性一股脑全向苏锦城说了出去。 说完,他满怀期待的看向苏锦城。 苏锦城陷入沉思:“老了之后的保障叫退休金,县里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目前还没提上日程,至于你说得那些福利保障,住房看病这一块,需要开会决议。” 张国全很高兴:“我相信你,我也有信心。” 苏锦城没直接同意他的这些话,但他知道,只要苏锦城没有直接拒绝,就表示他的方案,苏锦城一定会认真争取。 苏锦程不惊不喜:“所以,你得贡献出一份力气吧。” “这没问题。”张国全压根没听明白苏锦城的话,便满口答应下来。 “好,难得的你愿意走一次流程,会议的时候,你要参加。” 张国全愣了一下:“我?苏矿长,苏主任……你可别开玩笑了,你们体制内的人,我一个乡下农民参加这种会议,不合适,真不合适,这事你得找杨支书,他最合适。” “你要是不参加,别说我给你提前泼冷水,我看这事很悬,你对矿场了解,对杨家庄了解,对生活在贫困中的农民了解,你不帮着我争取好处,我一个人?你可以想象到。” 苏锦城说得是实话,他也仅仅是一个主任,后面有多少看不见的手,他一个人确实有心无力。 张国全看着苏锦城,终于坚定的点了下头:“我参加,为了杨家庄煤矿区,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张国全变了,这是苏锦城的第一想法。 在艰苦的环境下,像张国全这样善良的人,成长的却很慢,好在,他最后成长了,也是被艰苦的环境给逼生长的。 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人又傻又呆。 像田里的老牛一样,成长中所经历的困苦和磨难,就是抽打黄牛的鞭子。 嘲讽,质疑,痛苦肯定是有的,但是,成长起来之后,他还能一如既往的对生活保持热爱,保留住心底的那一份纯真和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