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天上已经显现出了星星，稀稀疏疏的。 过了一会，你再看，满天繁星，尽收眼底。 小禾回了矿场。 因为马寡妇和周生的奸情曝光，这让小禾彻底死了心，她才知道，她曾经喜欢的男人，竟然有这么肮脏的一面。 以后会形同陌路吧，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事实上，张国全很快得知一个消息，距离他做矿长还不到十天的时间。 周生竟然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听说，是吴大疤瘌给保出来的，吴大疤瘌补齐了之前多出煤的钱，额外又多拿出来一笔。 还听说，是马寡妇求了吴大疤瘌，把周生给保出来的。 马寡妇这个人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周生没能做成矿长不说，甚至连做人的一点体面都没有了。 那天，应该是周生最灰暗的日子吧。 不正是马寡妇造成的嘛，她背叛了他。 他应该恨她，是，恨死了。 马寡妇啊马寡妇，她竟然又把他救出来。 这个女人可真是歹毒啊。 周生想再回矿场，俨然是不可能的了。 矿场已没有他留恋的地方了，只有小禾……她现在该彻底死心了吧。 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黄永康即将兴建的焦煤厂。 还是在杨家庄，他还有机会。 张国全没心思理会周生去了哪里，这几天把他忙坏了。 还不是矿场上的事，大都是人情往来的生意场。 自从他当了矿长，也不知道从哪过来这么多人，有头有脸的，反正，基本上都是有名号的，绝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人物，就像开春了，天气暖和起来，突然从地底钻出来的蚂蚁一样。 很多，成群结队的，到处都是。 来了这么多人，张国全心里很清楚。 苏锦城跟他说过，当你拥有权力，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是好人。 没错，张国全切身体会到了，这些人，靠着自己的那点名号，当做敲门砖，都是来跟他这个矿长攀关系的。 亦或者说，想把他这个矿长，拉入到他们的小圈子里。 他们喜笑颜开，他们喜乐融融，他们和眉善目，他们是好人。 张国全面对这些好人，却感到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最终，他没有过于迎合，也没有直接拒绝，他只是尽量的保持一定距离，不远不近的那种距离感。 这样做的时候，他才感到浑身轻松。 小禾直言不讳的说，这是他的短板。 的确，他不像周生那样八面玲珑，会说话，会来事，各个关系都能打点周到。 可是，这么多人，他实在觉得力不从心。 有些过于圆滑的人，他甚至都不想去见一面。 也因此，以矿里忙为由，拒绝了不少人，矿里确实忙，他总不能天天去应付那些毫无意义的关系。 直到矿场又来了两个人，也是专门来找他的。 听了工人的汇报，他才知道，这两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他可以以矿场忙，实在抽不开时间，来拒绝。 而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拒绝的。 等他走到矿场大门口，看着那两人，喊了声：“大哥，二哥……” 在这个物质贫瘠的年代，谁家有了儿子，就能成为家里的壮劳力。 从小就开始下地干活，割草，喂牛，拾柴。 再大一点，就要帮着家里种庄稼。 女娃子是不行的，长大了，就要嫁人，泼出去的水，那是给别人家养的。 老张家有能耐，一下子下了四个公崽，要不是老娘实在不想生了，就这还把持不住嘞。 别人家有男娃，有女娃，老张家有四个儿子，那在村子里是没人敢欺负的。 可儿子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老张家穷，拼了老命，也只让前两个儿子娶了婆娘。 等到第三个，无论如何是娶不起婆娘了。 还有第四个呢，第三个都娶不上，第四个一准儿打光棍。 老四年龄小一点，可以晚一两年再娶婆娘，老三眼看着都过了娶婆娘的年纪，实在是没办法喽。 只能做了上门女婿，把卖掉三娃子的钱，留着给老四娶婆娘。 三娃子懂事，不会抱怨。 三娃子善良，不会记恨。 三娃子疼爱他那个四弟，也就心甘情愿的做了上门女婿。 大哥和二哥来了，记忆中，应该是第一次来杨家庄看他这个三弟吧。 张国全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拉着大哥，二哥就进了他的矿长办公室。 二哥瞅着偌大的办公室，连连感叹：“国全，这屋里就你一个人。” 二哥的意思是，这整间屋子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啊，是的，二哥。” “哎呦呵，这可真了不得，咋个这么气派，比咱家还要宽敞，大哥，你瞅这桌子，还有这柜子，哎呦呦，怪不得嘞，咱庄上的都说三弟发达了，这可真是。” 二哥从一进门，就不停的打量着屋里的布置，左看看，右摸摸。 西口村的人都说老张家的三娃子做了矿长，整个矿场都是他一个人的，手底下管着几千号工人，可了不得嘞。 挖煤的，可别小瞧挖煤的，那黑黢黢的煤，就是黑金子，老值钱了。 人家三娃子，一个月就能挣好几万嘞，那可真了不得。 谁也没想到，西口村倒插门到杨家庄的三娃子，会有今天，可真了不得。 这都是二哥边看屋子里，边嘀咕出来的话。 弄得张国全很是无奈，这都是谁传得，说得未免也太夸张了。 “二哥，你可别听他们瞎传，矿场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县里的，我就是负责管理。” 二哥不以为然：“诶，那哪是瞎传，是谁的不重要，你这矿长是事实吧，那矿上还不是你说了算。” 大哥也在这时开口附和：“是啊，国全，你能有今天，说实话，大哥打心眼儿里高兴。” 大哥说得是实话，张国全心里一阵感动：“大哥……” 他是被卖给杨家庄的，做了倒插门，不再属于西口村，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亲兄弟始终是亲兄弟，一个娘生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手足之情，体内流着一样的血。 大哥突然变得哀伤：“要是四弟能看见……” “哎呀大哥，你看你，挺高兴的事……” 二哥有些不满。 是啊，大哥和二哥能来，确实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不能让三兄弟的重逢，再陷入哀伤的情绪中。 “大哥，二哥，中午别走了，我让食堂做几个菜，咱三兄弟好好唠唠。” 大哥还没开口，二哥就赶忙上前一步说：“那咋个能走，我们来了，就没打算走的。” “啊？没打算走？”张国全疑惑了一下，随即释然的说道：“对对，是三弟的错，不走，多待几天，想什么时候走，咱再走。” 亲兄弟来了，哪有撵人家走的道理。 哪知二哥在这时说道：“国全，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哦？”张国全更疑惑了，这还能有什么意思，想住，大可以多住些时日。 “二哥，你该不会是怪我吧，主要是我这段时间确实忙，没抽开身回西口村看咱老爹，等我尽量有空，忙完这段时间，我带着白鸽，还有昭阳，回去看看咱老爹……” “不不不，你扯远了。”大哥赶忙拦住的说：“跟那无关，咱老爹你也知道，不认人了，你看了也是白看。” 大哥是不想让三弟，因为没有回家看老爹而内疚，他当着这么一个大矿的矿长，确实忙，可以理解。 老爹患了老年痴呆，谁都不认识，即使去看了又能咋个样？跟过路的陌生人没啥区别。 二哥插话说：“国全，这次我和大哥专门来一趟，是来在矿上讨个活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