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大了,是不是就要走散。 那昭阳会不会也有一天远离他们,而去向更远的远方。 犹记得两年前,昭阳来得时候,是在一个下了薄雾的清晨,还没有断奶。 薄雾下,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颤颤巍巍的来到了杨家庄。 这个孩子来得那么突然,猝不及防的,便闯入到他和白鸽的生命中。 日子因此变得欣喜起来。 慢慢长大的小昭阳,可能因着性格大胆的原因,要比同龄孩子欢腾得多。 身子骨也要比同龄孩子高了半头。 不喜欢跟同龄孩子玩,总是缠着大孩子。 他敢跟大孩子下河摸鱼,敢跟人家打土仗,愣是胆大的很。 张国全直感叹,这孩子跟国正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眨眼的时间,惊喜于孩子慢慢长大了。 什么叫惊喜?就是长久不见得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夏素娟来得那一天,让人惊喜,比这惊喜的还有,她是带着夏竹来得。 夏竹可是第一次来杨家庄,甚至说,是第一次下乡。 也因此,和乡下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他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穿得洋气,长得洋气。 你从来,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小孩。 夏竹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医院中度过得,常年少见阳光的情况下,皮肤被闷的有种病态般得发白。 “夏竹,还认识叔叔吗?” 张国全感受到他的拘束,主动打声招呼。 夏竹当然记得,他听妈妈说,国全叔叔是个好人,同时也是他的朋友。 夏竹怯生生的喊了声:“叔叔好。” 张国全便笑着,摸了摸他柔软又略微发黄的碎发。 该剪头了,前面的刘海儿遮住了眉毛。 “昭阳,带夏竹哥哥去玩吧。” 昭阳不怕人,跟谁都自来熟,用脏兮兮的小手,就要去拉夏竹。 夏竹看到了他的脏手,微微皱眉,好在他很快释然了。 昭阳把他带到河沟玩去了。 也好,让夏竹体验一下乡下的环境,正是春季里,河沟遍布不知名的野花,小小的,开得艳丽。 有蝴蝶飞舞,有蜜蜂采蜜,满眼都是看不尽的绿意。 “素娟姐,你应该带夏竹多来几趟,大城市有什么好,谁跟谁也不好说个话,空气里都是土灰味,我还是觉着乡下好,你看夏竹笑得多开心。” 是啊,夏竹很开心,正跟半高的昭阳捉蝴蝶玩呢。 夏竹开心了,她当然也开心。 “对了,素娟姐,夏竹今年多大了?” “七岁了。” “七岁啊?跟我大姐家的虎子一般大,该上学了。” “是啊,该上学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医生说不影响上学,定期去做检查和治疗便可以。” 夏素娟看了一眼对面的国正小学:“我这次来,就是为他上学的事。” “哦,那在哪上?得在市里吧,那你是不是就不能来回跑了,没事,食堂你不用操心,孙经理那人不错,管理的井井有条,跟当成自己家似的。 你尽管放心,我告诉孙经理了,有事就来找我。” 夏素娟轻轻笑着,她反问了一句:“那班车怎么办啊?” 她要是为了夏竹上学待在市里,班车的事,她也就不能跟着上心了。 要是在县里还好一些,班车的路线就到县里。 是啊,班车怎么办? 他现在当着杨家庄煤矿区的矿长,平时忙的脚不沾地,压根没有时间去管班车的事。 张国全想了一下:“实在不行,就出手转让了,卖给丁师傅,至于姐夫,我跟丁师傅说一声,让姐夫替他开车,反正丁师傅本身就有一辆班车,一个人也开不来。” “你舍得把班车卖了?” 张国全犹豫了,他当然不舍得,那么挣钱的玩意,可是,他又实在抽不开时间去过问班车的事。 看着张国全陷入犹豫,夏素娟微笑着说:“谁说夏竹上学,一定就和班车有关系了?” “他不在市里上学吗?” 夏素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让他在杨家庄上学。” “杨家庄?”张国全惊讶的看向国正小学:“素娟姐,为什么你会选择让他来乡下上学?” 市里的教育环境,不管从哪方面说,也比乡下小学要好得多吧。 多少人想去市里,还去不了呢。 夏素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河沟玩耍的两个孩子,问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 “国全,你现在这个年纪,对蝴蝶还有感觉吗?” 张国全怔住,那一刻,他理解了夏素娟的话。 夏竹能活多少年,可能连夏素娟心里也没底。 在大人的年纪,山就是山,水就是水。 再好看的风景,也不过是静静看着。 小孩子不一样,他们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们会有惊喜。 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蝴蝶,便填满了整个童年的乐趣。 夏素娟想让夏竹在这个年纪,尽情的享受快乐。 当然,放在大人的世界观,要是夏竹能在杨家庄上学,那所有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 食堂,班车,夏素娟也能有时间打理了。 夏素娟说:“我一猜你就想把班车卖了,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班车确实很挣钱,票价老是上涨,可能也是因着煤矿的缘故,外地工人坐车不说,就是很多人都喜欢去县里玩玩。 “别说这一辆我不舍得卖了,就这我还打算再整一辆呢。” 听了夏素娟的话,张国全也有些心动。 “钱倒是能慢慢攒够,可攒够了,还得还银行的利息,要是再过两年,估摸着都没咱什么事了。” 要是增加线路,肯定有很多人盯着,趁着眼前还没有太多人意识到,买班车这种事,宜早不宜晚。 “可是银行的钱?” “我想过了,我会和银行的说一声,看能不能再用两年,把咱手头的钱攒一攒,先买了再说。” 夏素娟的胆子可真大,她还是一个女人啊。 张国全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魄力的女人。 沉默良久。 “国全,你该不会,不想买了吧?” 说实话,一辆班车加上线路,要好几万,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这是一笔天价了。 也可以说是幸运,张国全靠着敏锐的眼光,胆子很大的买了辆班车。 投入了那么多钱,眼看着慢慢回本了,还完银行的贷款,以后就是纯挣得了。 现在把到手的钱,再去买班车,意味着一毛钱摸不到的情况下,又要多等两年。 张国全完全可以不用冒这个风险。 “素娟姐,你该不会不想带我了吧?” 夏素娟扬起唇角,她便懂了。 张国全也懂,两个人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他知道夏素娟一直都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夏竹匹配肾源。 她是为了孩子,把自己陷入风险中。 张国全答应再买一辆班车,也是为了挣很多很多的钱,而他则是为了白鸽。 说实话,他现在靠着班车,靠着在矿场当矿长,日子过得足够好,比村上大多数村民都要好。 很多村民都是羡慕他的,白鸽更是满足。 可他不满足,他不会满足,他一定要让白鸽站起来。 他答应过白鸽,尽管白鸽不相信,他也要试一试。 问过老拐头,问过很多医生,都说是神经的事,时间太久,不可能治好了。 那他也没有放弃,他相信时代在发展,科技在发展,医疗技术一定也是发展的。 去大城市,找最好的医生,哪怕出国。 在这个前提下,当然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再买一辆班车,他没有犹豫。 一辆班车是挣不到很多很多的钱的,那要它有什么用? 不如再试一试,钱滚钱,变得更多,他愿意赌。 把班车的事宜商定下来,夏素娟看向来时开过来的那辆小轿车:“这次来,不单单把夏竹带来了,还带来了另一个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