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山再好，水再好，张国全还是觉着杨家庄的景象最耐看。 先是去了县城，找到卖票的翠萍姐拿了钱。 翠萍姐还开玩笑说，你拿也得签字啊，要不然，我可说不清楚。 拿到钱，给车子加满油，这才得以回到杨家庄。 白鸽见到张国全的那副埋汰样子，瘪瘪嘴，差点哭出来。 这才出去几天，衣服像是没洗过，脏兮兮的就不说了，手掌上怎么缠满绷带，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白鸽心疼坏了。 张国全满心内疚，没敢告诉白鸽实情，尤其是手指断了又接上的事情，会把她吓坏的。 这几天的经历，也被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带过，目的，是不让白鸽担惊受怕。 白鸽哪是那么轻易被他骗过的，张国全便说：“以后咱不出去了，哪也不去了，就在杨家庄。” 每次张国全出去，白鸽都是提心吊胆的，怕他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更怕他出点什么意外，受了伤，就像这次回来一样。 “你看你，我真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白鸽，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饭，你都不知道，外面那饭是真没法吃。” “嗯，好，我给你做。”白鸽宠溺的看着张国全，只好作罢。 “那我先去矿场看看，这几天估计把老方忙坏了。” “你去吧，早点回来。” 张国全应了一声，先是走进堂屋，快速的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时，他随口问白鸽：“对了白鸽，那死胖子呢？” 白鸽说：“可能在矿场吧，回来的那一天就没见过他影。” “哦？马姐的孩子呢？” 从土崖沟来的时候，老段说，再不回来，马寡妇的孩子就要无家可归了。 “被昭阳和夏竹带着去玩了。” “这样啊，我说怎么没见到昭阳这小子。”张国全掸了下裤腿：“胖子怎么回事？有没有去见马姐？” “见了，和一个外地来的民警一块见的。” “那是老段，然后呢，怎么说？” “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先去忙工作吧，等回来再说这事，我收拾一下，等会给你做饭。” 张国全叹了声气，即使把马寡妇的孩子接回来，一切也并不是像之前预料的结果，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感情上的事最为复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忌，而马寡妇的顾忌是什么呢？ 他收拾好心情，去了矿场，几天没在矿场了，必须去看一看。 到了矿场，工人们见到矿长，纷纷打起招呼。 张国全一一点头应着。 找到了方万一，还有小禾，俩人那是张国全在矿场最信赖的人，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小禾看到张国全缠满纱布的手，主动问道：“你的手？” “啊，手没事。”张国全不想拿手说事，转而称颂的说：“我不在的这几天，多亏你老方跟小禾了。” 他走的这几天，矿场依旧被管理的井井有条，这少不了俩人的敬业和负责。 老方对张国全的夸赞，却并未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咋了，老方？看你不高兴啊，谁惹你了？” 老方没说话，拿出一张纸，递向张国全。 “就等你回来了，你先看看吧，这是县里昨天刚下发的文件。” “哦？”张国全狐疑的接过，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了解了文件中的主要内容。 “为了应对市场对煤炭的需求，让矿场扩大生产规模？” “没错。”方万一应了一声。 张国全这才明白方万一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了，连他脸上也陷入了一阵忧虑。 “这事？苏锦城知道吗？” 方万一回答：“县里的决定，他应该是知道的。” 张国全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过了半晌说道：“扩大生产规模自然是好事，可是没有资金扶持，谈什么扩大？” “是啊，光是目前现有的三个采区，已经是矿场能承受的最大范围了，哪怕是现有的三个采区，很多设备还没有完善，要是现在再急着去扩大生产，开设新的采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小禾根据矿场现有的情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这属于急功近利了，对矿场的发展并不是有利的。” “而且？”小禾还有一个担忧。 “小禾你说，把你能想到的缺陷都说出来，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一味的扩张，我怕引起周边小煤窑的恐惧。” “恐惧？”张国全有点不明白，矿场扩张，怎么还跟小煤窑扯上关系了，再说那些小煤窑本来就是和矿场是竞争关系，恐惧不正是好事嘛。 “恐惧不见得就对我们矿场有利，现在矿场和周边小煤窑的关系，可以说是平衡的关系，一旦因为我们扩张，打破了这种平衡，很有可能会破坏目前的市场稳定。” 张国全听懂了小禾的话，现在的矿场虽说是平山县的主力产业，但规模不能说是一家独大，矿场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 对外报道，矿场的规模可不小，不管从生产效率，还是生产规模来看，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那是因为对外宣传的必要性，才这么去宣传的，杨家庄煤矿区就是平山县的一张名片，关乎到平山县的名声。 要不怎么去吸引一些企业来平山县投资，黄永康能来平山县投资钢厂，恰恰说明了，平山县走的这一步是正确的。 因此对外宣传的时候，夸大一点，也是正常的。 但平山县自己应该清楚，杨家庄煤矿区并没有宣传的那样规模宏大。 近两年起来不少小煤窑，别小看那些小煤窑，一家小煤窑当然不足以对矿场形成威胁，但很多家小煤窑，要是再联合起来，那对矿场的威胁，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杨家庄煤矿区属于县里，有县里兜底呢，加上目前周边的小煤窑都是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种种因素之下，形成了现在极为稳定的生态系统。 矿场是县里扶持，不管是从煤销量，还是从价格上，矿场都占据极大的优势。 任何事情都是两面性的，矿场靠平稳的市场价，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小煤矿同样得靠价格，来获取销量上的劣势。 那就是小煤窑的价格比市场价略低一点，要不然，小煤窑是无法从矿场嘴里分一杯羹的。 而就像小禾担忧的那样，矿场若是进行了扩张，产量势必大增，市场会迅速进入供大于求的状态。 这个时候，小煤窑为抢占市场，势必要把煤炭的价格拉到最低，破坏了市场价格的稳定，这便打破了现有的生态平衡。 从而导致矿场的煤炭价格，也得跟着降低，这将不利于平山县的发展。 “不破不立。”张国全幽幽的说了一句。 “小禾，你说的这些是事实存在的，也是以后要面对的，但我觉着，不破不立，到时候未免就是一件坏事。” “可是……我们总要提前面对这些事情，要不然，真到了那时候，会措手不及的。” “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矿场目前的实际情况，能不能完成扩张的需求，这才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我得跟苏锦城好好谈谈。” 张国全说完，眼看着快要到了下工的时候。 “你们先准备准备，下工吧，我还有点事。” 等张国全离开，小禾对身边的老方说：“我怎么觉着，他这次回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老方不以为然的说：“你是想说，他没以前那么稳重了吧，我恰恰觉得这是好事。” “好事？”小禾不理解：“他可是矿长，任何决定都会轻易改变矿场的未来走向。” “领导嘛，思想就应该极端，不独断专行一些，怎么能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站稳跟脚咧。” 小禾瘪瘪嘴：“你们男人呐，就喜欢冒险，到时候有苦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