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李家村的人,无论男女、年龄大小,也不管村里有没有村长,又是谁在担任这个职务,只要跪在旗杆前叩首,绳子断掉,旗子落下,就是李家老祖宗在天之灵指定的村长。 这就是李家村村长的诞生方式。 李家村从存在那天开始到现在,始终以这种方式来选村长。 听李骁这样说后,龙天骄很震惊,半张着嘴吃吃的问:“你能让绳断,旗落?” 李骁没说话,却满脸得意的笑。 “这也太不科学了吧?好好的绳子,怎么会断掉?我怎么没听爷爷说起过?” 龙天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伸手拽着李骁的袖子,催促:“快,你给我断绳落旗看看。” “好,那你睁大眼,且看我——” 李骁挽起袖子,刚说到这儿,突听背后传来了个嘶哑的声音:“什么时候,李家村最隆重的拜旗仪式,成了泡女人的手段了?难道,就不怕列祖列宗的棺材板按不住?” 龙天骄一愣,连忙回头看去。 一个披头散发,身穿黑色长袍,光着一双脚的女人,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 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阳光明媚,但龙天骄看到这个女人后,却忽觉天色黯淡了下来,有阴风从裙裾下钻了进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能让龙天骄心生恐惧的,不是这个女人披头散发,也不是她穿了一身好像巫师般的肥大黑袍,而是因为她那张脸。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脸色滴血般的红,还极度扭曲,狰狞,眉梢眼角不住剧抽着,森白的牙齿,狠狠咬着嘴唇,有血丝顺着嘴角留下,关键是她那双眼睛! 她的双眼猩红,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寒光,看上去比恶魔还要可怕十万倍! 幸亏龙天骄是个男人婆,喝大了睡陵园内这种事也不是没做过,这要是换成一般女孩子,早就吓瘫在了地上。 但饶是如此,龙天骄还是吓得低低惊叫了声,慌忙扑到李骁身边,用力抱住了他的胳膊。 李骁没害怕。 他只是看着黑袍女人,眼神无比的复杂。 黑袍女人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经过李骁身边时,左肩一沉,撞过来时嘶声说道:“滚开!” 砰的一声闷响,李骁竟然被她撞的趔趄两步,连带着龙天骄都差点蹲坐在地上。 李骁站稳脚步时,龙天骄不愿意了,低吼:“喂,你谁啊?这么没礼——” 她刚说到这儿,身躯前倾往前走的女人,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睛看向了她。 龙天骄顿觉心肝剧颤,感觉好像被两把无形的刀子,狠狠刺了下那样。 女人哑声低喝:“给我滚出去!李家村,不欢迎你。” 龙天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在女人的嘶声中,向来以大胆著称的龙天骄,竟然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李骁却拽住了她的手。 女人看向了他的手,急促的呼吸声中,竟然有鲜血从鼻孔里淌了下来。 李骁说话了:“她是我带来的。” “你也滚!” “我是村长,没谁有资格,能让我滚出李家村。” “贪生怕死,好色如命的软骨头。李家列祖列宗瞎了眼,才选你当了村长。” 女人恨声说完,转身踉跄前行。 她刚走了两步,龙天骄猛地明白,失声叫道:“李无疆!你是李无疆!?” 除了李无疆,还从没哪个女人,骂李骁是软骨头。 可李无疆是谁? 那是第一战神,有着碾压苏七七的花容月貌,有着让丁小浪望尘莫及的魔鬼身材,有着武则天般君临天下的气势。 再看看这黑袍女人,脸色极度狰狞,浑身都散着阴森的戾气,可曾和“美”字,有丁点的沾边? 我知道了! 她这是药性发作后,正在用她变态的定力死命遏制,保持想要的清醒。 龙天骄一下子明白了,更加骇然。 说实话,别看李无疆为了帮李骁还债,注射下那种药剂后,一脚把解药踏碎,放言要硬挺到药性过去,现场没谁不敢信她的话,但大家内心深处,还是很不以为然的。 觉得她就是在作秀。 她离开苏七七家后,肯定会立即注射解药。 除非她脑子有坑,才会硬挺药效。 更何况,李无疆再牛逼,也是个人啊。 是人,就抗不过那种药,在俩小时内如果不注射解药,就会疯了似的找男人,事后彻底变傻,成为某种职业机器。 就凭李无疆当前做出的成就,说她是镇国之宝都不为过,就算她被李骁伤透了心,要自暴自弃毁了自己,国家也不会允许。 所以龙天骄在送李骁来时的路上,压根没考虑李无疆会怎么样。 很多事,只要做出态度,让人明白就好,没必要当真的。 可现在,龙天骄亲眼看到那么牛逼哄哄的李无疆,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样子! 从没有过的恐惧,更多则是要跪地膜拜的钦佩,让龙天骄的大脑,有了长达三十秒的空白。 李无疆,就是李无疆。 言出必行! 等龙天骄涣散的瞳孔,终于再次聚焦时,她也终于明白,李骁为什么带她来李家村了。 李骁就是让龙天骄看看,李无疆绝对是言出必行,让所有怀疑她只是走过场的人,都闭嘴! “他们明明都恨不得对方去死,却在大是大非上,都站在对方利益角度上来考虑问题,真是一对贱人。” 龙天骄彻底明白,暗中苦笑时,就看到李无疆已经走到旗杆下,重重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起。 黑袍落下,露出她那双原本比羊脂美玉更白,现在也变成圆润桃红色的胳膊,昂首狞声喝道:“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无疆拜旗绳断,成为新的村长!” 她嘶声说完,弯腰低头,大力叩首,砰砰有声。 龙天骄呆呆看着她,忍不住喃喃出声:“她想成为李家村的村长。” 李骁轻声说:“是。” 龙天骄又问:“她现在绝对是国之重器,堪称当世第一人,身居高位,无限风光,何必在意一个村长职务?” 李骁淡淡的说:“她只有成为村长,才能把我逐出李家村,解除和我的婚约。” 笑了下,李骁又说:“从我九岁时,我比谁都渴望,她能拜旗断绳。因为,她只有成为村长,我才能解脱。” 龙天骄懵逼半晌,才渐渐明白过来。 不说是谁安排李无疆给李骁当童养媳的,单说这对男女长大后,不但没有丁点的夫妻感情,还势同水火,做梦都想解除婚约。 可他们要想解除婚约,只能是李无疆拜旗断绳。 她在拜旗时,绳子十年不断,她就得给李骁当十年的老婆。 她拜一辈子,绳子一辈子不断,她一辈子都只能是李骁的老婆,履行当老婆的责任,就像帮他还债,自己注射那种药剂。 龙天骄还能看出,李无疆药性彻底发作后,再来拜旗,就是渴望李家的列祖列宗,能看在她诚心十足的份上,能成全她。 李家的列祖列宗,会成全李无疆吗? 龙天骄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那面黑色三角旗。 三角旗,依旧无精打采的,纹丝不动。 而李无疆还在叩首,祈祷声更加嘶哑,声声带血。 “她又失败了,对吧?” 龙天骄心中不忍,低声问李骁。 李骁眼底深处,全是失望之色,无声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李无疆抬起头,死死盯着那面黑色三角旗,脸色更加狰狞,从鼻子里淌出来的血,更急。 药性,随着她再次失败的怒气,毫无保留的发挥到了极致。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那样的恶毒。 这证明,她始终死死压制着药性。 同样的药剂,冯美珠只过了十分钟,眼里就只有野兽般的如饥似渴,再也没别的了。 李骁也抬头看着三角旗,说:“你又失败了。” 咔,咔咔。 野兽磨牙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伴随着藏在喉咙里的咆哮。 李骁低头看着她,语气轻蔑:“知道你不服气,但那又怎么样?你一拳打断这旗杆啊。” 咔,咔咔! 这是李无疆在攥拳。 “丑逼!她都这么痛苦了,你怎么还拿话来刺激她?” 龙天骄怕的不行,她能看出李无疆攥拳,不是要打断旗杆,而是要把李骁的脑袋打碎! 李骁却毫不在意,问:“要不要我给你示范下?” “你——来!” 李无疆嘶声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李骁慢慢的跪了下来,却在叩首时回头,对李无疆狞笑:“李无疆,你给我睁大眼看清楚,绳子是怎么断掉的!你这辈子,注定就是给我当老婆,挨操的命!” 李无疆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 又肥又大的黑袍,也好像有了生命那样,不住的扑簌簌起来。 她只想厉吼一声,一拳把李骁的脑袋,砸成烂西瓜。 不敢。 只要她还有一点点的理智,就不能在李家祠堂面前动武。 李骁轻嗤了声,不再理她,回头看着旗杆,拱手叨叨了句什么,弯腰,叩首。 呼! 忽然起风了。 龙天骄敢肯定,这阵风是从李家祠堂方向吹过来的。 她刚要扭头去看,却看到黑色的三角旗,毒蛇复活那样猛地飘扬起来,那根被风吹日晒好多年的尼龙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