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的钟声撩起清冷如水的星光月色,掠过辉煌的街灯光影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喧嚣了一天的荻花城终于安静了下来。此时,位于西郊迎妻山南麓,本来就不很热闹的醉月湖风景区更加空旷寂寥。
石山大叔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半山腰上的醉月湖畔欲走不走。他忧心忡忡地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
据民间传说,这里是当年牛郎带着两个儿女,迎接天兵天将护送织女回家的地方,所以谓之“迎妻山”。前文我已经交代过,当年牛郎奉玉帝之命,率一双儿女到这里来开辟家园时,玉帝曾与他有约,待牛郎建起新家,生活有力保障,即送织女回家。后来牛郎建好新家,玉帝果然没有失约,按时把织女安全地送了回来。为了答谢天兵天将银汉迢迢护送之劳,牛郎和织女在湖边的草坪上举行了盛大的答谢宴会。据说二郎神抚今追昔感慨万分,还吃醉了酒。从此这方草坪就称之曰“醉仙坪”。醉月湖虽然不大,只有二里方圆,但却因醉仙坪而得名。每当明月升空之时,湖水如镜,纤尘不染满湖月影,温润明洁。稍有微风吹过,月影满湖闪烁,摇摇晃晃如醉如舞。
今天的夜空非常晴朗。七八个圆缺不等的月亮,争着向人间撒下把把迷人的清辉。如果在往日,石山大叔一定会挽起这片明如秋水薄如纱的月色尽情地舞蹈,和湖水中的游鱼一起乐享大自然之趣。可是今天,他周而复始地沿着湖边小路踽踽独行,艰难地打发着度日如年的时光。
他努力不去想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但是那些令人难堪的情景,又总是像电视镜头一样,一个一个连续不断地推到他的眼前来。他一心想把多年以来,一直镌刻在心碑上的那个名字,连同它所代表的形象一起刮掉。可是思来想去的结果却适得其反。这令他恐惧、令他颤栗,又令他不舍、难忘。
他开始可怜自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巨人玩弄于硕大的指肚之下的一只小小的蚂蚁,在无奈地等待着粉身碎骨的命运。他恨,恨世事太无常。怎么转眼之间就恩怨颠倒、亲仇易位?老天爷怎么就忍心让这些揪心事全都落到自己的身上?他开始幻想,幻想在美丽的醉月湖底有一张等待着他去安眠的床,让他酣睡后在众水族的睨视下打发难熬的时光或者有一条密道,让他悄悄地潜回妻儿、爹娘的身旁。
这半天,他想到了很多的人,也想到了很多的事,包括云逸大师和云逸大师送给他的那幅画。
“云逸大师当真能算是个画家吗?他那幅画能叫画吗?”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过自己,现在这些疑问又一次地从他的心底涌上来。
那是一幅沙漠孤草图,是多年以前云逸大师专门为他而画的,而现在那幅画就在他的眼前:
大漠茫茫,风卷沙飞。一棵孤零零的小草,从厚重的沙层底下,伸出又尖又细又嫩的草头来。近处,是隆起的沙堆远处,是滚动的流沙。迷蒙的天地之间,就这么几片被半埋了的新叶,在透过重重飞沙洒落下来的阴冷暗淡的阳光里泛着生生绿意。
整个画面一片昏黄、死寂,就那几片半埋半露又尖又细的草叶给人以生命的气息。如果没有右上角上那几行狂放的草书:唯希望而心活,唯心活而命旺,唯命旺而运转,唯运转而隆昌。它就不能算是一幅画。
石山大叔以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不认可云逸大师的艺术水平,因此他也就从来没有让那幅画上过墙。直至如今,那幅画还在他的画橱子里面搁着呢!现在想起来,他感到云逸大师实在了不起。也许,那时大师就已经透过时空,明察到自己今天的遭罪了。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在何方?”想到这里,他望望天空,又望望湖底,转身向湖边的一块凸起的岩石走过去。
“兄弟,你就这么走了吗?”突然,从石山大叔的身后传来一声非常沉郁的声音。
“真见鬼!”石山大叔心一慌,急转身,向身后定睛一瞧,只见:几丈开外的一棵大柳树底下,几股月光交织的死角里,一条长长的大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理石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瘦小的男人。那男人一身灰白色的褂裤几乎和大理石椅子一个颜色,坐在那里,让人看起来就和没有人坐在那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