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大叔和糜老五一起从酒楼里出来时,天色已经黑定了。他告别了糜老五直奔阿宝的住处,打算让阿宝把天门沟枣红系列酒酒质变化的情况火速发送给公司总部以后,再和阿宝商量一件他已经考虑了很久的事情。
然而,他发现阿宝今天与往日不同,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同一件东西拿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拿起来,反反复复多少次结果还是撂在那里。此情此景,让他又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了,几度欲说又说不出口,磨磨蹭蹭地想走又不走。阿宝见他这副神态,也忍住声,只管这样摸过来,那样摸过去的,既不催他走,也不理他。两下里就这样默默的耗着,互相不正看一眼。眼看人脚定了,最终还是阿宝开了口说:“师傅,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时侯不早了。”
此一声“师傅”让石山大叔听了心里一懔。着实,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阿宝这样叫他了,如今咋咋听到这么叫,他以为阿宝又要耍出什么花头来折腾他,连忙一边在心里想着对策,一边说:“我想抓紧一些,明天就到童乐省去。”
“明天?”阿宝仍然手停脚不停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对!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你看我这心里头,成天打鼓似的不好受。我想早些把公司的事情办了,好让你的妈妈放我回去。请你对你的妈妈说,千万不要叫我再出去当什么官不官的了。”
阿宝诡异地一笑说:“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呢!说了……”
无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牛老太破门而入。她笑着,满面关切地说:“你们这些孩子,天这么晚了门也不关好,没早没晚的没个小心。虽然说现在是太平世界,文明社会,但是这里是走脚口,来来往往的人多,难免有不干不净的。出了事,懊悔就迟了。听说南苑有一家子,还是几年前的事呢。小两口子结婚不久,刚离开父母单独过日子。一天晚饭后,丈夫应朋友之约出去打牌,走的时候随手把门一带就出去了,没想到没带好,妻子临睡的时候也没有再去看看,就这么睡了。正睡得糊糊塌塌的,忽然感觉到有人进了屋,她以为是丈夫回来了,也没问一声,翻了个身又睡。那人也不作声,也不开灯,磨蹭磨蹭地就上了床。等她一觉醒来,再一摸,丈夫呢?身边的人没了。他以为丈夫又去打牌了,满肚子里的火不打一处往外冒。巧就巧在这个时候丈夫回来了。这次她迎头就骂:你怎么这么玩不死的?回来还又去玩二遍呢!难道明天就没天了吗?以后再这样,就不要回来!丈夫听了,还以为妻子是在转话说,撒娇呢,笑起来说:嗬,我什么时候回来过?不让我出去,我以后就不出去罢了。骂了我,难道你就不心疼?妻子一听,心想坏了,连忙跳起来一看:嘿,床头柜上的智能手机、钱包里的银行卡、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全都没了。尤其伤心的是,几个小时之前还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钻石项链也不翼而飞了。那是她身上最能吸引人眼球,常常引起闺蜜和同事啧啧赞赏的东西。所以啊,平时就要养成随手关门的习惯,特别是女孩子一个人在的时候。”
她唠哩唠叨说了这么一通话,令石山大叔和阿宝面面相觑,都红了脸。其实,石山大叔心里明白,那门原本是关得好好的。
牛老太两眼直溜溜地望着他俩,突然又改口说:“我也知道我这老婆子的嘴啰嗦。在家里说孩子说惯了,出来也把你们当着自己的孩子说。其实老婆子今天来,是想送件东西给小爷和姑娘玩玩的。”
直到这个时候,石山大叔才发现她的手里拎着一个五寸见方的精美礼盒,盒盖上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用大红丝带系着。他望望阿宝,见阿宝也朝他望着,脸上木木的没有一丝表情,忙说:“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年轻人没有孝敬您已经不像话了,怎么还能倒过来要您老人家的礼物呢?”
“嘿嘿嘿!”牛老太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桌边,把那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面上,开始缓缓地解那大红丝带。
一直解了半天才解开来,她又去拆那封口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钱。两瓶水而已。”说话间,她已经从中取出了一瓶,高高地举起来对着灯光晃了又晃,说道:“这瓶水,是老家的黄河水。你们看,它浑黄浑黄的,除了洁净的沙子没有任何杂质腐物,质朴、厚重、纯净,没有一点伪饰和虚华。”她高举着那瓶浑黄的水,不住地摇晃,无数的沙子就在灯光下的瓶水中翻腾,繁星一样闪烁着光芒。她就眯起眼睛从不同的角度瞧了又瞧,晃了又晃。晃了半天,瞧了半天,才爱不释手地把那瓶水放到桌面上。
看着她那痴痴的视若至宝的样子,石山大叔不免为她担心起来,但他又不知道在为她担心什么?究竟为什么要为她担心?再看看阿宝,阿宝淡淡的笑着,一脸的诡秘,于是心中更加忐忑,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愁绪。
然而牛老太毫不介意石山大叔和阿宝的情绪变化,从盒子中又取出一瓶来。同样,她又把它高高地举起来,对着明亮的的灯光晃了又晃,笑嘻嘻地说:“这是一瓶长江水。你们看,它清澈透明,同样没有一点杂质和腐物,不见一丁点伪饰和虚华。它和黄河水一样,都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展示于人,让人看了愉悦,心清志纯。我那天在刘奶奶的葬礼上看了你们敬献的花圈,就知道小爷是那片神圣的土地生养出来的,姑娘也一定热爱那片热土,热爱那方的人,所以昨天在街上见人卖这玩艺儿就买了两瓶。小爷和姑娘不会不喜欢吧?嘿嘿!”
石山大叔又望了望阿宝,阿宝耷拉着眼皮,打盹儿似的坐着一声不吭。他只好笑起来说:“您请坐!老太太。这么有意义的礼物,谁见了不喜欢?只是我们做晚辈的,没有件像样的东西孝敬您,实在惭愧。”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装饰厨里的那只火狐狸玩具。那是他这次从天门沟回来才看到的,以前并没有见到过这玩意。一身火红发亮的毛子,拖着根蓬松的大尾巴,闪着双充满灵气的小眼睛。他想:“若不是在装饰橱里放着,我还以为它是一只活生生的狐狸呢。可惜它不是自己的。”
恰在这时,阿宝突然冷冷地说:“听说现在长江水也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