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熊辉望着新星辰那一双秋水般澄澈的眼睛说,“你还真以为我有管理一中这样高级中学的经验?算了吧,不提起这话,我心里还安稳些提起这话,叫我简直无地自容了。”熊辉摇摇头,悲哀地叹了口长气。
“不能这样说!”熊辉的话令新星辰感到惊愕。在新星辰的眼里,熊辉一直是个自负极高的领导者,在一中一直是以一贯正确自居,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何时这样颓唐过?如果在以往,新星辰看到熊辉这个样子,很可能会幸灾乐祸一番可是现在,一股同情立刻从她的心底油然而起,她开始可怜眼前这个一贯自以为是的领导者了。可是,怎样安慰这个从过去的绝顶自负到眼前又颓唐到极点的领导者呢?这倒又使她大费周章起来。因此,她在说了上面的那句话以后,想了半天才又说道:“谁都不可否认,您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领导。一中的未来还需要您。”
“去去去,”没等新星辰的话音落地,熊辉一挥手皱起眉头说,“你不要可怜我,就来唯心地吹捧我。”
“不!我不是吹捧。”新星辰赶忙说。
“还不是吹捧那!”熊辉瞪大了眼睛说,“我过去做的那些叫什么工作?叫管卡压。那种工作谁都能做。你想想,我不就是一天到晚处心积虑地动脑筋、想办法制定条条框框去限制人吗?我制定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把教师、学生都管死了。从表面上看,他们是规矩了。可是,积极性呢?死气沉沉。你说哪一个教师有过如今这样的热情,一心一意地去教过学生?哪一个学生像如今这样主动过,努力去学的?我现在才明白,那时我管理的学校,不是学校,是机器人加工厂。学生在我的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下,在题海战术的机械训练下,都成了只会机械做题的机器人。他们已经不再是有思想、会思考,有血有肉的人,不再具有创造精神。我管理下的教师,他们也只是操作一些简单的程序来装配这些机器人,他们本身也都成了机器,只会按程序操作,去装配,失去了思考能力,更不要谈创造性。”
说到这里,熊辉苦笑一声,陷入了沉思。
新星辰不忍打乱熊辉的思绪,默默地坐着等待,她想知道下回还要说些什么。他知道,一个在弥漫的浓雾中行走惯了的旅人,一旦见到白云蓝天,会有好多足以令其改变三观、难以舍弃的回忆的。果然,半盏茶功夫过后,熊辉突然发出一声苦笑,问:“有一个引为笑话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什么事?”新星辰轻声反问。她感到很茫然,着实过去能够作为笑话传播的东西太多了,她真的不知道熊辉问的是哪一件事情。
熊辉轻声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提起它。不过,我只是忘不了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具有普遍性,而并不是忘不了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人。就是我在一次周前会上批评过的,涉及到一位年轻教师的那件事。在我的记忆中,他当时还是你的男友吧?”
“哦,我记得。这件事情我记得。当时,学生问他应考作文究竟应该怎么写,他竟然对学生说:背诵作文选啊!多背些,遇到同类型的题目,每篇拿出一点来凑到一起不就行了吗?学生叫苦背不上,他还骂学生笨蛋,说:实在背不上,到时候,开头结尾写两句,中间就把卷面上的阅读题抄上去啊!还说:我们当初就是这样,不也考上大学吗?”新星辰像背书一样述说了往事。
“就为这事,你和他分手了,是吧?”熊辉的脸上带着歉疚。
新星辰笑了笑说:“不完全是,主要是他不承认错。”
“现在他去哪了?”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