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逛鸽子市 不过偶尔吃一顿尝尝鲜还可以，天天吃，实在让人反胃。 尤其玉米粒粉碎时没有去皮，吃起来很糙，有些搁牙，而且带着股酸味，非常难以下咽。 如果不是没得选，他真不愿意吃。 心里想着事儿，结果吃猛了，一下卡在嗓子里吭吭直叫。 王满银急忙爬下土炕，冲到水缸边舀瓢凉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总算顺下去。 其实有玉米窝窝吃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罐子村很多人家里连这个都吃不上，更多是用高粱做的黑窝窝。 那玩意儿更难吃，味道发苦，吃到肚里难以消化，而且容易引起便秘。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一个玉米窝窝吃完，胃里存了食物，王满银总算感觉有着落。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将剩余几个窝窝扣好，瓦盆顶上又压了块石头。这么做，主要为了防老鼠。 王满银站在窑洞顶上举目望去，薄雾袅袅，映入眼帘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土褐色山梁，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现在老一辈农村人大部分都没上过学，不识字不会算账的多了去。 生产队里号召各家各户捡粪，十几斤粪可以抵一个务农工分，等开春的时候统一称量。 这几天，王满银不断用小石头土疙瘩封洞，总算让老鼠们安稳下来。 除了三只鸡，另有十斤白面，二十多斤玉米面。 一句话，这里除了不卖工业产品外，几乎和后世集市没啥区别。 红日初升，深秋的黄土高原异常荒凉。 看到王满银出现，立刻有几个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猫找猫，狗找狗，乌龟跟着王八走。 相差几毛钱，不叫事儿。 “好，就一块。”王满银没有再坚持。 “是你这个怂货呀，一天到晚不干毬正事儿，又胡毬跑啥哩？”王满仓斜眼看了他一眼，明显带着嫌弃。 接下来妇女提着两只土鸡找到鸽子市的管事儿，让对方帮忙称重算账。 打过招呼，便沿着土路紧赶慢赶。 他本来对一个卖猪仔的感兴趣，盘算过手头资金后，暂时打消主意。还是那句话，养猪和养鸡不一样，最少几个月不见效益。而且这玩意儿是个大肚汉，每天光吃青草不长膘，必须喂麦麸和糠，自己根本没东西喂。 不过有需求就有交易，石圪节公社私下里依然有鸽子市存在。算十里八村百姓自发形成的集外集，同样逢五开集，一般赶在早饭前完成。 罐子村距离石圪节公社七八里，距离不算远，不过没有啥正经路，沟沟峁峁来回折腾，走路大概要半个小时。 同样有小猪崽、羊羔、鸡等出售…… 对他来说，鸽子市马上结束，早点把东西买到手才是正事儿。 对于这种逛鬼，老汉明显看不上眼。 隐约可以从中看到稀薄的绿色，这是刚发芽不久的冬小麦以及尚未完全枯死的野草。 而且现在集市管理比较严格，除了一些农民自产自销的东西外，很多并不允许私人进行买卖。 王满银同样无语，对方说三句话带俩“毬”字。 不过封洞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他计划着找时间养一只猫。 再近一些，是层层叠叠馒头状的山峁。 庄稼人爱的勤快佬。 一条小河从崖沟里蜿蜒曲折流过，正是书中所说的东拉河。罐子村上百户人家就零零散散分布在山腰、沟道、崖畔中间。 没错，拾粪也可以挣工分。 当然平时农民想买食盐、煤油等生活用品，可以直接去供销社。 老鼠能被称为“四害”之首，绝对名副其实。 王满银这个时间去鸽子市，已经有点晚了。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王满银刚来时被吓了一跳：这些家伙非常猖狂，大白天爬到锅台上偷食物。 晚上这些家伙更是无法无天，好像在窑洞里开会一样，吱吱打闹个不停。半夜里甚至在破棉被上跑来跑去。 他内心已经同意，不过来都来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不搞价显得不专业。 这年头化肥紧缺，农田里施肥基本靠土粪。 “大姐，这两只土鸡怎么卖？” 换成后世，绝对会以为故意骂人的。 单凭这一点，王满银就知道隐藏在幕后的家伙是个人才，服务理念绝对碾压供销社那帮人。 和他们聊了几句后，王满银直奔一个脸上系着蓝头巾，身穿对襟儿碎花棉袄的妇女。 有倒腾票证的，卖棉絮、棉布的，卖烟叶的，卖粮食青菜的，卖手工编织的柳条筐、粪篮子、簸箕等等。 王满仓实在想不明白，孙玉厚到底看上这二流子哪点儿了。 按辈分，他是前身的大哥。同一个曾祖，还没出五服呢。 “你忙吧，我上公社赶集。”王满银讪讪回了句。知道人家看不上眼，他也没打算闲聊。 王满银家这孔窑洞挖在村外，左右都不靠邻居，距离最近的王秋生一家，也有五六十米远，中间还隔着一条深沟。 现在农闲时节，来鸽子市的人真不少，足有百来号。 换成二十年前，估计早饿死了。 也因此，他特意在破棉袄外边罩上一件蓝卡叽上衣。这是前身仅有的一件体面衣服，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王满银来趟鸽子市，花了二十。 也因为这个，王满银一年到头瞎胡混，村里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也就是说，老爷子忙乎一早上，大概挣了五分钱。 不少吃商品粮的家里孩子多，单凭大人每月三十来斤粮食根本不够吃，同样要来鸽子市买高价粮。 王满银要买到土鸡，必须赶早去鸽子市。 这些人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逛鬼，和原身王满银关系不错。 其他人如果想进去买卖东西，需要交5分钱的场地费。 鸽子市设在公社外一处崖沟里，两边出口栽有大片枣树林，正好用来做遮挡。另外，还有人专门守在外边帮着把风看场子。 钱货两清，王满银又来到一个卖鸡的老汉跟前…… 不过这个年月很正常，完全是口头语。就像《七笔勾》里说的那样“语出不离毬”。 “九毛怎么样？” “一块一斤。”妇女显然打听过，直接喊了个实在价。 走到近前，王满银笑着打了声招呼：“满仓哥，捡粪哩，起这么早挣工分？” 更让王满银无语的是，昨天清理棉靴时，发现里边有一窝没睁眼的鼠崽子，棉絮都被咬破了。 一个玉米窝窝从中间啃两口，还在边上撒泡老鼠尿，留几粒老鼠屎。那味道，让王满银差点恶心到吐。 王满银扫了两眼，发现物品挺丰盛。 没错，这个时代开鸽子市还帮着免费称重算账。 按照记忆，石圪节公社逢五开集（农历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其余时间街上冷冷清清。 两只鸡六斤多重，花了不到七块钱。 事实上，罐子村大部分人家都姓王，宗族关系比较简单。真算起来，都是一个祖宗。 王满仓还有两个弟弟名叫王满囤、王满窑。 这情况很正常，现在粮食定点定量供应。 穿着非常单一，基本是黑、黄、蓝三种色调。 不少人家窑洞上方飘荡着炊烟，这是正做早饭呢。 两家有啥事儿，都隔着沟喊一嗓子。 话说前身这几年到处游荡折腾，手头零散攒有一百多块钱，还有三十多斤粮票。 今天初五，正是石圪节公社逢集的日子。 他刚下到土路上，就见一个老汉背着粪筐，慢悠悠走着。对方头上裹着油腻的白羊肚手巾，身穿破羊皮袄，腰间系着根麻绳，标准的黄土高原老农形象。 前身是这里的常客，对此轻车熟路。 “不行，少一块不卖。来前我打听了，都是这价哩。”妇女一分钱也没让。 那些身穿破补丁土布棉袄，灰头土面的人，自然属于附近村子的农民。还有些人身穿蓝卡叽布，应该是镇上吃商品粮的。 等日头在山梁上冒尖的时候，他已经赶到石圪节公社。 这会儿功夫，已经捡了小半筐。 对于土鸡的行情，王满银自然也知道，供销社里一斤七毛，不过要肉票。在鸽子市上，一斤一块钱算公道价。 这老汉名叫王满仓，今年六十多岁，身子骨还行，人也勤快，基本每天天不亮就背着粪筐到处捡粪。 前身懒得出奇，窑洞墙壁地下足足挖有十来个老鼠洞，却从来没管过。 更没天理的是……前几天他在队里上工的时候还听人说，这么个怂包和双水村孙玉厚家大女子定亲了。 这会儿功夫，鸽子市差不多该结束了。 王满银没有继续逛游，而是提溜着买好的东西晃晃悠悠出了枣树林，给门口把守的年轻人打了声招呼，拐进一个没人的岔道。 翻过山峁，看了看四周，他直接把手上东西扔到空间里边。 土鸡暂时没敢撒开，主要怕它们啄食庄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