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谢连生归来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时间，田里秋庄稼就该收了。 现在正需要雨水的时候，偏偏老天爷丝毫没有下雨的意思。 黄土高原十年九旱，这情况再正常不过。 往年罐子村二队的劳力们只能挑水灌溉，尽量保住东拉河边的几块川道水浇地。至于其他地方的庄稼全靠天收了。 说是浇水，不过舀半瓢水顺着庄稼根倒下去，根本没办法把浇透。也就能湿个地皮，对庄稼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真不好说。 而且这种浇水方法效率极慢。 东拉河两岸崖畔有十多米高，常人挑着两桶水上下及其艰难。再加上一路沟沟坎坎的，到地头能剩一桶水已经了不起了。 就算二队四五十号劳力全部出动挑水，半天不过能浇二亩地。 今年则不同，眼瞅着等不来雨，王连顺立刻招来刘向阳和王满银商量。三人沿着东拉河转悠半天，最后选在靠近川地的一处河沟架设抽水机。 谢连生和石圪节其他几个知青到达煤矿后，先是被拉着参加几天安全培训，接下来就被带到井下作业。 最明显是前段时间上边极力推广的糖化饲料喂猪，刚开始搞得轰轰烈烈，各村不断动员。 听到这话，谢连生心情倒好了许多。 看二队热火朝天的浇地，一队社员们自然也按捺不住。 得到灌溉的庄稼立马变得不同，叶子绿生生的，看着就喜人。 “王大哥，别提了，”谢连生有些难堪的开口，“我算看明白，去煤矿当工人这碗饭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太吓人了……” 说起来，这辆车子也算多灾多难，被汪立成摔了一次后，如今彻底变成二手货。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算现在他和兰花啥活不干，单凭空间，两人日子也能过得非常潇洒。 王连顺见识不对，赶忙让刘向阳晚上朝围堰土坝里抽了一夜水，以防被东拉河随时断流。 其他人家吃不饱，王满银却一直发愁该怎么把东西合理的拿出去。 原本二队还有人对王连顺花大价钱买手扶拖拉机有意见的，现在都不吭声了。如果算上东山峁那片稻田，现在二队已经浇灌有近四十亩地。 对于十来只野鸭子，王满银心里早有打算。 所以他打算趁这个机会，把更远处的几块川地一并浇了。不过中间隔着几座山峁，这次没有办法再挖沟渠了。 这次谢连生再也不愿意下矿了，谁劝没有用。 “没错，说是狗咬人，经常在田里破坏庄稼，会造成粮食减产……” 听了这家伙的叙述，王满银才知道事情始末。 好在，老天爷没有让人彻底失望。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已经愈发融入这方世界了。后世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如果不是小本子上记录的点点滴滴，王满银甚至有些都没办法想起。 而已为防止沟渠渗水过多，王连顺更下了血本，特意让王满银去供销社买回几十个塑料袋，一一剪开后铺设在沟渠底部。 晚上罐子村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不出所料，听到赵建海说了公社的打狗计划后，村里人一片哗然。 另外这个煤窑属于旧矿，设备极其简陋，只有一台小马力的柴油机升降。挖煤的时候，需要人半躺在掌子面下劳作，一趟就是几个小时，能把胳膊四只磨出血。 至于队里的劳力们，则继续在田里挖灌溉沟。 “根据规定，咱们石圪节这边十天之内，各村的狗必须自己处理干净。十天之后，将会从每个村抽调两名知青，组建打狗队！你家大黄是条好狗，最好早些送出去。过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东拉河水变浅，鱼类自然比往日好捉了许多。 就算这贼老天继续干旱下去，他们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手扶拖拉机冒着黑烟，哗啦啦的水流喷涌而出，沿着沟渠直奔不远处的高粱地。 在罐子村抗旱的时候，东拉河上下游其他村子也没有闲着。 “赵干事，我们把狗拴起来行不行？” 不过十来天时间，东拉河里水流越来越小，河面只剩下两米宽的样子。 算算时间，王满银来到这方世界将近一年时间。 至于村里其他人家的狗，恐怕没这么幸运了。 短短三天时间，二十亩水浇地就浇了个透彻。 队里还剩下几十斤肥料，这次浇水前，王满银给王连顺提了下，一股脑撒到两亩地里，打算秋收时做个对比。 不愿意杀狗的，到时候有人代劳。 村里即将迎来秋收，空间内却一直收获满满。 半天时间，几十号人只浇了一亩多地，效率和前几天根本没有可比性。 “打狗？”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王满银登时感觉有些不太妙。他小时候虽然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情，却也听老一辈人讲过。 既然人已经回来了，王满囤也没有继续纠缠。 他在井上培训时挺好，一进矿洞立刻开始两腿哆嗦。而且越朝下越黑，等走到作业面时，突然一块大石头从顶上落下来，差点砸在脑袋上。 现在里边各种粮食储备超过千斤，另有四五十只家禽，除了之前饲养的野鸡土鸡外，又新增十多只鸭苗。 不过对他而言，倒不算麻烦。有空间存储这才，无非把大黄放入其中饲养一段时间。 在煤矿底下待了半天，谢连生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就在他心里盘算的时候，忽然听到后边有人喊。 川道中，玉米结棒，高粱一片通红，谷子垂下沉甸甸的青穗子……好也罢坏也罢，再过半个多月，受苦人就该收秋庄稼了。 更关键是，人家浇过的田地湿漉漉的，一攥一把泥。他们一瓢水下去，地面都没湿透，庄稼依然卷着叶子。 半个月时间，二队差不多浇灌有百亩川地。至于台塬和山峁上那些地块，真的只能靠天收了。 这一年里，发生太多事情。结婚，有了婆姨……再过几个月，还有一个小生命即将呱呱落地。 他们一个个光着身子，手持网兜下河寻摸。运气好的话，半天也能捉到小半桶鱼虾，甚至还有青蛙。 “支书，你没进去过，矿洞里真的很危险，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苜蓿地里，零零散散还有不少稀疏的紫花开着。 赵建海直接把打狗上升到一个高度，和各种事情联系起来。而且他说的很清楚，现在杀狗，自家还能落张狗皮，吃顿狗肉。 再接下来，就是种小麦。 结果，前两天听说附近煤窑出了事故。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升井，他就向队长提出辞工。后来经过其他人劝解，这才又勉强留了几天，每次下矿都是提心吊胆的。 大人们都在为秋庄稼发愁，村里那帮碎娃们则显得异常兴奋。 不过他们没有抽水机，只能依靠肩膀挑水。四五十号劳力忙乎一天，累的腰酸背疼，还不如一台抽水机半天浇得地块多。 众人一番商量后，只能采取笨方法：先往土坝围堰里抽水，然后众人再用驴车驮水灌溉。 这些是前端时间用野鸭蛋孵化的，暂时由一只母鸡带领着啄食。 “回来也好，安全第一，”王满银笑着安慰。他倒不认为谢连生真怂……有时候认怂远比丢掉性命要好很多。 他动了动嘴，满脸严肃的开口道：“满银，我今天去开会，给你说个事儿，早些有心理准备……咱们公社打算近期开展打狗计划” 不过兰花牢记着丈夫的叮嘱，除了私下里夫妻间谈论这些外，她从不对外人讲。就算有人提起话茬，也保持沉默。 在黄土高原人的眼里，狗和其他动物不同，更像家庭的一份子。 接着，二队的劳力全部出动。短短一天时间，众人就沿着川道挖出两三百米长的一条沟渠，直接通到地头。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她自然知道大黄对自家很重要。 这让不少队员动了心思，叽咕着明年也贷款买辆手扶拖拉机。 现在二队有手扶拖拉机，自然要利用到极致……反正柴油是公社拨下来的，又不要队里花钱购买。 “满银，咱家大黄咋办？”回到家，兰花忧心忡忡开口。 “嗯，你心里有准备就好，晚上还要开会说这事儿……”旁边跟着谢连生，王满囤有些话没敢细说。 架子车上绑两个大水缸，一次也能装七八桶水。手扶拖拉机车斗里铺了塑料袋后，一次能装三四十桶。 可这是规定，什么狗都不能例外。 至少，今年庄稼能够半收了。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受苦人养条狗多不容易，咋能打死呢？” “我知道了”王满银无奈点头。 随即，脸上又多了几分疑惑。自从识字后，她读了很多书。对于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也有了独立的思考，不再人云亦云。 前几天刚下过雨，路边台塬上的庄稼重新换了副模样。 说到底，王满银仍然是个凡人。除了拥有一个空间外，并不具备其他神通法术，智商也不比周围其他人高。 所以对待自家饲养的土狗，都有着很深的感情。即使填不饱肚子，也很少有人杀狗吃狗肉的。 “你就是怂，啥也不是。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把名额给徐孔先呢，”王满囤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开春到现在，王满银放了十多次鱼，林林总总超过一千斤。 “没事，放心吧！我都想好了，明天请半天假，早些把大黄送到山里边，打狗队肯定不会去那里的。”王满银出声安慰道。 等车子行到近处，看清楚身后那人，王满银忍不住惊叫道：“谢连生，你不是去煤矿当工人了吗，咋又回来了？” 它们饿发急了，也会跑到田里偷吃庄稼。王满银就曾亲眼看到过村里土狗是如何吃玉米的。这些家伙会先用爪子玉米杆扑到，然后凑到跟前啃玉米。另外，它们还会刨土，从地下扒花生吃。 另外还有不少岩鸽，十多只野兔，外加水塘里的一两千斤各种鱼。 等它们长大一些，可以专门开辟出一片水塘喂养，以后自家吃鸭蛋就不愁了。 至于王连顺那边，浇了二十亩地仍然不满足。 说起来，虽然今年罐子村的碎娃们仍然饿着肚子，但比起往年要幸福许多。至少河里稻田里有鱼虾可以捉，他们隔三差五能吃点鱼肉。 王满囤这个说法倒也不能算错。现在不但人饿，土狗同样如此。这些家伙可不是天生以粪便为食的。 听丈夫有安排，兰花才放下心。 为这个名额，他还和赵干事起不少争执。最后选了个怂人，实在大丢面子。 就这样，三辆架子车加一辆手扶拖拉机，不断来回运水。村里其他劳力忙乎，王满银当然没有闲着，同样加入到担水队伍当中。 王满银估计，这场打狗风波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和之前那些新事物一样，一阵风刮过去就完事儿。 吃过早饭，趁着天气凉快，王满银早早把近段时间收购的土特产送到供销社，而后又挑着扁担往家赶。 七月底稀稀拉拉一场雨，虽然只有三指墒，却也让人们松了口气。 大势所趋，自己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在世俗洪流当中，他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多，只是尽一份力而已。十多天时间，肩膀上愣是磨掉一层皮。 王满囤今天去公社开会，顺便又把谢连生给接回来。 王满囤当然知道大黄的能耐，觉得这样一条好狗被打死了实在可惜。 不过社员们吵吵嚷嚷再厉害，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扭头，就见一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驶来，像是村支书王满囤。车子后边跟着一个人小跑，由于身子被遮挡大半，看不清到底是谁。 经过半个多月的练习，王满囤终于学会骑自行车了。 僵持几天后，煤矿公司只能无奈放人回来。 “狗都打死了，以后村里再来狼咋办？” 徐孔先受到鼓舞后，还特意自己掏钱买回两只猪仔。 而后，又通过赵干事从粮站弄来麸皮饲料，在村里大张旗鼓制作糖化饲料，引得不少村民参观。 刚开始曲种由县里提供，发酵饲料喂猪效果的确不错。可是等徐孔先自己制曲种时，问题频频出现。饲料不是长毛就是发霉，最后弄得猪都不吃。 现在，这件事情在村里已经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