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是天子的寝宫，至德帝昨晚批阅奏折到半夜，就独自在这边歇息了。 清晨起来，至德帝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便冲侍立在身旁的小内侍问道：“戴权来了没有？” 内侍忙道：“戴公公已经来了，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让他进来。” “是。” 内侍出去后不久，便领着戴权走了进来。 “老奴叩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等戴权站起身后，坐在桌案后喝茶的至德帝向其问道：“今科会试的名单出来没有？” “已经出来了。” 戴权从怀里取出个折子，双手递到至德帝面前。 至德帝接过来打开一看，随即便愣住了。 他抬头冲戴权问道：“林云怎么成了今科会试的头名？这该不会是你做的手脚吧？” 戴权忙道：“陛下，您就是借老奴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会试里面做手脚。何况，老奴哪有能力去指使翰林院那几位学士。” 至德帝：“朕此前曾听说过林云的经义文章只是中上水平，他怎会一举夺得会元呢？” “这个老奴到是略知一二。” “说来听听。” 老奴早上去贡院那边，特地问过此事。听说三位副主考官中，有两人属意赵霖夺得会元，一人支持林云为会元，最后是主考官萧敬安支持以林云为会元。 至德帝：“萧卿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戴权：“萧大人以为，林云的经义文章虽不如赵霖，可他写的策论水平要高出赵霖许多。萧大人以国朝如今缺少的是治世良才，极力支持林云为会元，” 至德帝微微颔首，随即又问：“还有一位支持林云夺得会元的副主考是何人？” “是翰林院侍讲彭漾。” 顿了顿，戴权又道：“陛下，老奴听说昨儿夜里有士子在醉仙楼对西北的战事进行讨论，林云也说了他的观点。” “哦！” 至德帝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他忙问：“他是怎么说的？” “林云说他总结武帝朝大汉同匈奴之间的战争，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同蒙古骑兵作战时，我大楚的军队应该采用秋守春攻的战术。” “秋守春攻？朕好像在西宁郡王的折子里看到过这句话。” 顿了顿，至德帝又问：“他有没有具体说明这个战术？” “林云说草原骑兵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秋天马肥膘壮，是他们最强盛的时候，咱们以步卒为主的军队，在秋天不宜与之争锋。” “春季是母马怀孕的季节，又是公马掉膘的时期，此时若能找到敌人放牧的场所，派出精锐骑兵去偷袭，攻敌之必救，将主动权操于我军之手，忽可一战破敌。” 至德帝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笑道：“想法虽好，可惜我朝名将凋零，缺少卫、霍那样的帅才。” 戴权：“陛下，是否可以将林云这个战术告诉岳、王二位主将？请他们讨论是否可行。” 至德帝：“等朕问过皇叔，再做决定不迟。” … 阳春三月，凤藻宫花园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贾元春缓步走在御花园内，有点心不在焉地欣赏着眼前美丽的景色。几名宫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家主子有个闪失。 今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贾元春虽然身处后宫，却也在关心着参加这届会试的林云。 她对于林云的感情很复杂，林姑爷上表弹劾她的舅父王子腾谎报军功，将她陷于尴尬的境地。可林如海叔侄深受天子的信任，又让她在宫里受益匪浅。 一个是舅父，另一个是姑父，两位长辈起了冲突，让她都不知晓该偏向谁才好。 更让贾元春头疼的是，她的母亲对林云恨之入骨，可老太太又很喜欢林云，这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她正在思绪飘飞时，就见周审言从长廊拐角处跑过来，喜气洋洋地冲她大声叫道：“娘娘，大喜，大喜呀。林参将中了今科的会元。” 贾元春闻言就是一愣，此前她也想过林云多半能金榜题名，却没想到他竟然中了会元。 身后那几名宫女闻言大喜，齐齐地向贾元春施礼道：“奴婢恭喜贤妃娘娘！” 贾元春此时突然想到老祖宗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贾家后辈子孙皆不能依靠，唯有林云，可成为她腹中婴儿的靠山。” 想到这里，她冲众人笑道：“本宫的表弟会试独占鳌头，该赏！” … 长春宫， 张皇后也收到了林云在会试中独占鳌头，拿下会元的消息。 身为后宫之主，张皇后自然明白对她威胁最大的人是谁。 贾元春的舅父是军机大臣，叔父又是文官清流，现在又出了一个会元，这让他的压力山大呀。 将报信的小内侍打发走后，张皇后又打发宫女宣夏守忠来见。 过不多时，大太监夏守忠迈步走进来，朝张皇后施礼道：“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皇后抬手虚扶道：“公公不必多礼。” “谢娘娘。” 张皇后挥手将宫女和内侍都打发出去，然后向夏守忠问道：“林如海的侄子中了会元，你可知晓？” “老奴刚听说这事。” 张皇后：“本宫听说那个林云经义水平很一般，他是怎么拿到的会元？是否有人帮他作弊？” 夏守忠摇头道：“本届主考官萧敬安从金陵来到京城后，只在府里休息了一晚，次日就入驻了贡院，林家小子想作弊，几乎不可能。” 张皇后：“照你这么说，那个林云岂不是有机会拿到状元？” 夏守忠：“回禀娘娘，以陛下对林家那小子的欣赏，这届状元多半会落到他头上。” 张皇后：“可有办法阻止？” 夏守忠略一思忖便道：“想否决陛下的心意，需得首辅大人出面阻止才行。” 张皇后：“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尽快给我一个消息。” “老奴尊旨。” 夏守忠躬身施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 荣国府，贾母上房内。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尤氏、李纨、宝钗、史湘云和三春姐妹聚在一起闲聊，等待会试放榜的消息。 王夫人之所以在这里，是她存着一丝想看林云笑话的想法。昨儿她听政老爷说了，就连林如海都对林云高中没什么信，她心里便笃定林云会落第，想来看场笑话。 花厅内，众人心情各不相同，贾母、李纨、凤姐和几个小姑娘都希望林云能高中，尤氏和薛姨妈都是来看热闹的，哄老太太开心，至于林云能不能高中，和她们没有多大关系。 众人正说笑间，就见大丫鬟琥珀快步跑进来，冲贾母笑道：“老太太，琏二爷回来了。” 贾母忙问：“琏儿可曾说云哥儿高中了没有？” 琥珀笑道：“二爷说了，侄少爷高中了会元。” “啊！” 几个小姑娘齐声惊呼，她们都忽多忽少地听黛玉说过，林大哥这次会试并没有高中的把握，确想不到林大哥竟然拿到了会试头名。 贾母笑道：“快让琏儿进来。” “是，老太太。” 片刻之后，贾琏跟着琥珀走进来，冲几位长辈行礼。 贾母：“琏儿，你快说说，云哥儿是否真中了会元？” 贾琏喜道：“孙儿亲眼所见，云兄弟中了会试头名。” 众人闻言全都喜笑颜开，只有王夫人手捻着佛珠，郁闷不已。原想来看场笑话，谁知反被打脸了。 人群中，李纨笑得最开心，她儿子贾兰几乎是林云半个弟子，现在林云中了会元，等于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翰林院，兰儿有了这样的老师，只要好好读书，就不愁将来没有做官的机会。 贾母冲鸳鸯吩咐道：“回头准备一份贺礼，让琏儿送去林园。” 鸳鸯忙道：“是，老太太。” 薛姨妈趁机笑道：“既然老太太送了贺礼，我们大家少不得也要随个份子。” 王熙凤笑道：“我们可没钱，到时候向云兄弟说句吉祥话，算作贺礼吧。” 贾母笑骂道：“好你个凤哥儿，你云兄弟帮你赚了多少银子，打量我们不知晓是怎么的。” 王熙凤急道：“老祖宗，你可别冤枉人，孙媳穷得都快要当嫁妆了，哪还有多余的银两。” 贾母冲几个孙女笑问：“你们信她的话吗？” “不信。” 此时，正房大厅中的气氛被贾母和王熙凤烘托的极其和谐。 … 碧纱厨内， 宝玉临完十篇帖子，搁下手里的毛笔，喜滋滋地道：“帖子终于临完了。” 袭人端着一碗茶走过来，递给宝玉道：“二爷，喝口茶解解渴。” 宝玉接过茶碗，随口问道：“她们几个呢？都去哪儿了？” 袭人：“我怕她们打扰您写字，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宝玉不满地道：“多此一举。不过就是临几张帖子，哪里就干扰到我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骚动。 宝玉忙放下茶碗，走出去叫住一个小丫鬟问道：“发生何事了？” 小丫鬟忙道：“回禀二爷，是姑奶奶家的侄少爷中了会元。” 宝玉郁闷地摆摆手道：“玩你的去吧。” “是。” 宝玉走回到屋内，冲袭人道：“幸亏我先前没去花厅，耳朵也能清静一点。” 袭人劝道：“老爷说了，二爷您比侄少爷还要聪明，若是能用心读书，想必~” “別说了，我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去考那个劳什子进士。”宝玉说完，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外，就见一个婆子走过来，冲他施礼道：“二爷，外头小厮说，老爷叫你过去。” 宝玉听说是贾政叫他，便知晓自家老子肯定是受了刺激，要拿他出气。 他在心里暗自叫苦：“林大哥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