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府海澄县，位于九龙江的南岸，东北方向就是厦门岛。西北与同安和龙溪接壤。 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反清力量的重要大本营。 不过之前孙福兴领导的起义被镇压之后，这里的反清力量也遭受了巨大的破坏。 海澄县令汪世清是一个酷吏，在镇压反清武装方面，手段残忍。 清军剿灭小刀会义军的时候，更是在海澄境内犯下了众多血债。 之前，孙福兴起事的时候，海澄人江源兄弟起兵响应。 这个江源是海澄的一名拳师，他在家乡开设武馆，有土地两千多人。 不过因为叛徒出卖，县令汪世清带兵偷袭了珠浦村。 江源兄弟被捕惨遭杀害。清军还血洗了珠浦村，纵火烧毁村庄。 残暴的清军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 有人记述当时的情景：“戮及童稚，刀钝而不血则并缚数人而投之河。” 他们用刀去戳这些孩子，因为刀太钝了，也是是因为杀人太多了吧。 他们就将几个孩童困在一起投到河中淹死。 最后，这个原本有600多户的村庄，劫后只剩下几十户人家，留下了一个“火烧埔”的地名。 海澄县卓岐船厂，一间低矮阴暗的仓库之中。 独臂老人孙延平坐在一张竹椅之上，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半寸长的纸片，这是从澎湖岛转递过来的鸽信。 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事情有变，洋兵即将攻岛，中止漳州起义。 孙延平的眉头紧皱，他已经到漳州有一段时间。 在当地，他成功发展了黄德美、黄位叔侄俩，又有江源的遗孀江源嫂带人来投。 孙延平当初与陈庆真在厦门创立福建小刀会的时候就已经认识黄德美叔侄。 黄德美很小就到南洋做生意，攒下了不少资财，后来他回到老家同安锦宅社买地置办产业。 但是因为其没有根基，经常受到官府的盘剥。 咸丰元年，同安遭灾，佃农欠收，黄德美不仅仅免了租子，还给佃户发放粮食。 但是官府非但不赈济灾民，还让黄德美继续上缴田税。 在家乡的种种遭遇，让黄德美对满清朝廷彻底失去希望，他开始接近小刀会。 一开始黄德美还是只是利用在南洋做生意的机会，帮助小刀会从南洋购买小刀。 后来他拜入了江源门下学武。 江源被杀之后，黄德美一直寻机想要为江源报仇。 但是小刀会起义刚刚被镇压，当地的反清形势正处在低谷。 清军和团练盘踞地方，满清的走狗嗅觉灵敏，他们监视着地方上的一举一动。 每天都有人因为通匪的嫌疑被抓捕拷问。 地方士绅趁机利用手中的团练，兼并土地，将普通的百姓变成他们的佃户。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延平带人从新回到了海澄。 他找到那些潜藏起来的反清势力，将其吸纳入华族复兴会中来。 众人得知华族已经控制了东番岛，信心大增。 他们纷纷加入复兴会。 一时间之间复兴会的核心会众发展到了几百人。 有人甚至将家人送到东番岛，然后彻底投入到反清事业当中。 毫不夸张地说，孙延平现在随时都能够拉起一支几千人的队伍。 熊大和熊二更是利用从岛上带来的装备组建了一支手枪队。 在海澄地方上大发神威，专门惩治那些地方上的满清走狗。 汪世清控制乡村地区的爪牙被一个个拔除。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出县衙，生怕走在外面被人点了冷枪。 复兴会在当地的活动也越加的活跃起来。 原本孙延平已经准备起义，他的目标是拿下海澄县和万松关，接引复兴军的到来。 但是现在行动突然间中止了，孙延平必须要给手下之人一个交代。 此时孙延平的后面站着人高马大的熊大熊二兄弟俩。 他的前方有一个面白无须，长相方正的中年人，此人正是黄德美，黄德美的边上是身形略微消瘦，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文邹邹的黄卫。 黄卫是黄德美的族叔，原本在族中学堂教书，颇有学问。 另外一边则站着一位头戴蓝白花布，穿着朴素的妇人。 这妇人看起来三十几岁，穿着短衣，身形饱满，腰上勒着布带，布袋上插着两把带着皮套的短刀。 此女正是大名鼎鼎的江源嫂。他是拳师江源的遗孀，在江源遇害之后，带着一部分江源的徒弟转到了地下秘密抗清。 在一次行动中，他们被狡猾的汪世清包围，还是熊大熊二出手才将他们解救出来。 还有几个汉子，也都是原本地方上的帮会首领。 小刀会起义失败，他们也都受到了重创，手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全都加入了复兴会。 “平叔，现在咱们已经是箭在弦上，要是现在不起事的话，底下会众的士气必将受到严重的打击。而且汪世清那个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说不定已经开始调兵遣将。” 黄德美的脸上有些焦急，他加入复兴会完全是因为孙延平。 实际上站在这里的人大都如此，他们对华族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虽然孙延平让他们学习复兴会的章程，学习董良的《告华族同胞书》。 但是毕竟时间较短，这些人也只能做到大概的了解。 “德美，不要忘记了咱们复兴会的纪律。”孙延平的语气有几分严厉。 “是，平叔，一切行动听指挥，只是元首也许并不了解咱们海澄的情况。”黄德美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傲气的。 对于那位元首同乡，黄德美还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你们不明白，那些洋人才是我们的头号大敌。元首曾经说过，土地在满清的手中，其实还是我华族的，但要是落入了洋人的手中，情况就不同了。” “你们生活在这里，应该知道洋人的手段。 洋人不光要掠夺我们的钱财，还将我们的青壮都给掳掠到海外做奴工。 长此以往，我华族还有人吗？ 也许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就要跟美洲的印第安人一般几近灭种了。” 孙延平会利用一切机会带他们学习华族的理念。 “孙理事说的没错，洋人才是大敌。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爽朗的女声说道。 这次表态的是江源嫂。 黄德美还要叫她一声师娘，因此在漳州复兴会，江源嫂的地位颇高。 孙延平有意将其发展为漳州的复兴会会首。 “元首并未取消我们的行动，只是暂时中止，可能要等洋人的情况明朗之后再说。” “现在洋人的舰队在海上，我们无法确定其什么时候会对东番岛发动进攻。不过港岛距离东番岛也不是太远，想必几天之后就会有消息。” “我相信，元首不会让我们等太长时间的。实际上元首这也是在保护我们，要是我们发动起义的时候，洋人切断了海陆，护卫军无法对我们进行支援。清军要是再反扑过来，我们难道用兄弟们你的性命去拼吗？” “平叔，我们可不怕死。”黄德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不怕死不代表要去做无畏的牺牲。元首说过，每一个华族百姓都是华族最宝贵的财富。”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孙延平言必称元首的讲话方式。 董良的很多话确实非常经典，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