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中固有钦佩,也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楚汉战争的余烬将将落定,对于动辄指挥调动几万、十几万大军的诸元老来说,数以百计的骑兵,听起来简直如儿戏。
刘季乍喜之下,转念一想,又嗤得笑了出来,满脸的不以为然,
“三百匹,怕不是好的?可我还嫌少啊。
这样,等明春来时,我给你凑齐两千匹牝马,全放过境去。”
他又瘪着嘴道,
“即便这样,牝马怀胎十一个月方生产,若要等你的马生出一支大军,怕是要把咱们的一把骨头都熬枯了。
你有所不知,这段时日里,咱们已造出了马镫,兵士们在马上如有神助,可以以一敌百,敌我之势,未必就如前般悬殊,哈哈哈哈。”
皇帝发了话,俨然给张良在陇西的尝试扣上了个牛身失毛、无关宏旨的盖棺定论,在场诸人登时议论纷纷,连原本面有喜色的夏侯婴也不得不敛起笑意,殿中充满着一片颓丧之气。
刘肥的一腔热情被当头浇灭,不知所措地哑然无语,张良低头,恭谨地笑而不语,不再作争辩,只乘人不备时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刘季,似乎早有预料。
吕雉却显得兴致很高,她一面深深颔首,一面温言对刘季说,
“依我看,三百匹听上去不值什么,但若真训练有素,几百上千精骑,有长枪长戟,能骑善射,倒也不是干不成事。
陛下莫忘了,匈奴人每次偷袭,只出动区区十几骑,便能把边境戍卫逼得手足无措。”
她心下暗说,你们在内陆打惯了,自然不懂草原上的精锐骑兵如尖刀般势如破竹的威力。
只要熟悉地形,那百年后的冠军侯霍去病,初出茅庐,只率了轻勇八百骑,便能斩获首虏,给匈奴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
***
见刘季面上依旧淡淡的,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吕雉背脊泛起凉意,深知此乃千钧一发之际,稍有不慎,他就会决然走入史书上汉初对待匈奴的万劫不复的歧途,便一时顾不上什么韬光养晦,当机立断厉声道,
“诸爱卿昔日都是死人堆里闯出来的,各个背着赫赫战功,知兵善战,这是咱们的优势,也是咱们如今的劣势。
草原的用兵之道,与中土差之千里,陛下当初既已定下了以夷制夷的法子,就不能半途而废,需得贯彻始终,以匈奴人的法子,练出一支中原从未有过的骑兵队伍。
这注定非一日之功,讲求的就是个从无到有的苦功。
纵是有了马镫,也得积沙成塔慢慢练就,若总想着一蹴而就,未来是要吃大亏的。”
她环视一周,忽然唤到刘敬的名号,
“奉春君,你是堂下诸人中唯一去过匈奴的,你怎么看?”
刘敬在殿下急得坐立难安,他听刘季这话太过急躁,正踌躇着要不要挺身直言,听皇后点了自己的名字,便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道,
“以臣之愚见,匈奴不可贸然击也。
实边屯垦,训练骑兵,以夷制夷,徐徐图之,方是万全之策。
陛下,切记戒急用忍啊!”
“罢了罢了,此事再议,子房一回来,你们就合起伙来扫我的兴,实在不好。”
刘季似笑非笑地挥挥手,又关切地说,
“太傅舟车劳顿,想必乏了,先这样吧。
至于你在西北花了多少银钱,记得去找萧何要,断不会亏了你的,哈哈。”
“老臣还从陇西带了一批六郡良家子来,虽都年少,但极是勇猛,陛下不亲眼见一见吗?”
张良不疾不徐地追了一句,似乎未抱什么期待。
刘季眼睛一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