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捕神（二合一） 土地公急慌慌地跑回来，对陆道显道：“外面有人把你宅子围了，出了什么事？” 陆道显眉头微戚，道：“不清楚，公公有天眼神通，看到了什么？” 土地公顿足道：“我就是没看清，这才问你嘛。” 陆道显闻言，吃惊道：“怎么会，难道说……” 土地公道：“你这宅子，早已落在封印之中了。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这么快……” 土地公喃喃自语着，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怵然一变，祂先退后一步，才瞪着陆道显道：“你……你敢阴我？” 陆道显见状，反而上前一步，急道：“公公说什么呢？公公对我恩重如山，我是阴魂之时，全赖公公搭手，才得有今日、才得有这副躯体。公公对我之恩，如同再早，我怎会有丝毫片念敢于加害公公你呢？” 土地公见陆道显向前进了一步，下意识地又退后了一步，始终跟陆道显保持四尺远的距离。祂瞪着陆道显，看了一会，道：“那好。外面来的，我还摸不清是什么人，但为了预防万一，你得帮我一个忙……” 不等土地公说完，陆道显便一伸手，阻住了祂的话，正色道：“公公勿慌。你且随我的侍女入密室暂避，来人我自当之。哼，我就不信了，在这大离国，还真有人胆敢对神明不敬？” 好像是为了回应陆道显的话，他的“敬”字一出口，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大门似乎是被人硬生生地撞开了。 这扇大门刚刚就是陆潜关闭的，他清晰地记得，门上贴着神荼郁垒。 大门被撞开而神荼郁垒没有丝毫反应，那说明，来者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纷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果真有大队人马闯进来了一般。 陆道显更不迟疑，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甩手将其展开，变成了一张圆圆的剪纸。 他一抬手，将剪纸挂起来。 剪纸便凭空悬挂在空中，散发出柔和的月光。 这东西，陆潜自不陌生，正是“剪月门”。 不过，这是陆道显的剪月门。 此时的陆潜，十分好奇，他这剪月门，进去后是什么样的世界？ 陆道显对土地公道：“这是我的月门，公公只要进了这道门，任凭他们有通天手段，也休想要探查到公公的所在。等打发他们走后，我亲自去接公公出来。” 土地公见状，脸上不禁现出一抹迟疑之色。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土地公的脸色极度变幻，祂最终选择了相信陆道显，身形一晃，祂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剪月门中，消失不见了。 陆道显抬手一抓剪月门，将其收了起来。 陆潜看着眼前的情形，神色不禁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陆道显当真要帮土地神？ 未等他多想，脚步声和铁甲嗬嗬之声，便至眼前，只见两队身着铁甲的军士，踏步而来，竟有四五十人之多。 这些军士，各个全身甲胄，手持偃月刀，就连脸上都罩着面甲，只露出眼睛。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体型壮硕，极其魁梧。站在那里，一股逼人的威势，直压而来。 陆潜瞧这些军士身高胖瘦几乎相等，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不由得一怔。 这些军士分列两排，来到陆道显面前后，向左右一分，就此站定，手拄长刀而立，肃然不发一言。 两列军士的当中，让开一条通道。其后，便见一个人，迈步而进，走上前来。 陆潜一眼看到来人，心中又是讶然。 从两列军士当中走上前来的，却是五郡巡按使庞伯川！ 庞伯川面无表情，走到陆道显身前后站定，一言不发。 陆道显看着他，问道：“密函拿到了吗？” 庞伯川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支小小的竹筒，将其交给陆道显。 陆道显取过竹筒，拿在手中，先仔细看了看。 这竹筒比拇指稍粗，约有一巴掌长，一端有冒，桶筒之间，以蜡密封。 陆道显查看密封无误，问道：“似此等密件，会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在上面？” 庞伯川道：“是。我只知道，此等密件，必须要由专门的术士启封。擅自启封，里面的信件会自行毁掉。” 陆道显问道：“湖柳城可有这样的术士？” 庞伯川点头道：“有。我的同伴云娴法师可以。” 陆道显问道：“她人呢？” 庞伯川道：“昨晚她自行离开，至今未归，不知所踪。” 陆道显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稍加思忖后，问道：“我听到一些传闻，似乎朝廷准备要对大离境内的神明出手，此事可真？” 庞伯川道：“不知道。我听到的信息，只有一点。陇南道行军大总管、向各郡皆派出了大批人手。来咱们湖柳郡这一支，正在连夜赶路，大约明晨即到。我也是今晚才接到命令，令我随时候命。 等明晨军队的人到了，由他们、我、和湖柳城郡守，三人一同启封密函。” 陆道显闻言，也不禁吃了一惊，道：“如此郑重？看样子，传言似乎不虚的样子……” 他稍加忖思片刻，对庞伯川道：“你去门房呆着吧，无我命令，你就呆在那里别动。” 庞伯川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待他转身后，陆潜立刻向他后背瞄去，果然看到他后背上，衣领半掩之下，贴着一张形容古怪的小纸人。 傀儡小纸人！ 这个庞伯川，果然是被陆道显给傀儡了。 也不知他是在何时、如何做到的。 而眼前的两排全副盔甲的军士，自然都是陆道显的纸灵“铁甲将军”。 这一点，陆潜不施展精神力观察，此时也已经确凿无疑了。 原来，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居然全是陆道显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演戏的目的，是为了赚土地神？ 也是，不过好像也不全是。 陆道显手举着竹筒，仍在仔细观察着。 他观察了好一会，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自言自语般地笑道：“简单的把戏，却很实用。” 陆潜问道：“你看出上面的机关来了？” 陆道显用手指一指竹筒带帽的一端，道：“这里，看似是开启竹筒的开口，却是机关所在之处。” 陆潜听了，心中忽然明悟：“原来，开口在另外一端。” 这竹筒上，并没有附加什么特殊的法术，只是使了个障眼法，玩了一套心理把戏。 陆道显继续说道：“这是一套玩弄人心的把戏。如果你从正常的封口开启，无论如何都会触动机关，毁掉里面的信件。不过，如果你用精神力仔细观察的话，那么破绽就一览无余了。” 陆潜听到这里，才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真正的开口在另外一端？” 陆道显赞赏地看了陆潜一眼，道：“你这脑子，可是大有长进了。你刚刚为什么不自己用精神力看看，这不应该是你的第一反应吗？” 陆潜听了，脸色稍稍一变，道：“这……这不是你没允许，我也不敢擅自行动嘛。” 陆道显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我父子之间，不过才数年未见，何以至此嘛。看样子，你心里对我还是有些怨恨啊？” 陆潜听到这句似问、而又似自问的话，沉默起来，没有回答。 陆道显看了看陆潜，才道：“我们父子一体，你在我面前，不需拘谨。” 陆潜这才道：“是。” 陆潜说出一个“是”字，却仍旧没有释放精神力去观察竹筒。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下来，寂静无比。 他们面前虽然站了五十个人，但这五十个“铁甲将军”，却是五十根木头，它们自然不会说话。 不远处站着三名侍女，她们名为侍女，实则都是陆道显的纸新娘。 这三个纸新娘，也不知其原本性格如此，还是被陆道显调教成了这样，她们同样也像是三根只知道听命行事的木头，杵在那同样是一言不发。 连心跳声都没有。 陆潜此时的感受十分明显，他跟陆道显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有微妙是正常的，毫无隔阂才不正常。 他们已经有数年不见了。 “咔”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夜的沉寂。 陆道显突然从后端扭开了竹筒，然后从中倒出一张精致的信笺。 他没有伸手去接信笺，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然后，这卷信笺便自行展开，漂浮在空中。 看到这里陆潜终于有些动容。 这陆道显，行事居然如此谨慎？ 摇曳的灯光下，信笺上的字迹，明暗飘忽。 陆潜这次没有客气，直接看了起来。 只见信笺上写道： 圣旨 自天启十八年六月初四日起，全国上下，各级衙门，同步行动，缉捕所有神明，监送京师。 此次行动，由各道行军大总管会同问天监首正统一号令。各地方衙门及任何有司衙门，不得有违令旨或阻挠行动。 钦此 大离国的地方机构分为三级，分别是道、郡、县。 湖柳郡，便是属于陇南道。 陇南道行军大总管，是此地的最高军事机构，归朝廷直接管辖。 陇南道处于军事要地，驻有二十万大军，皆归行军大总管管辖。 看到信笺的内容，陆潜也忍不住心头一跳，大吃一惊。 这封密函，竟是一封密旨，直接由大离国皇帝下发。 而密旨的内容，更是令人惊骇和不安： 缉捕全国所有神明，监送京师！ 朝廷这是要干什么，皇帝要干什么？ 凡人皇帝，放着这么多妖魔鬼怪不管，反而向神开战？ 以陆道显的定力，看到这封密旨，也是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以想象，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开来。 而且就在明日！ 而湖柳郡的土地神，显然是闻到了什么风声了。 但祂的应对之法却有些匪夷所思，祂居然跑到陆道显家里避难来了！ 或许，这位土地公，只是风闻了些消息，所知并不切实。不然的话，就算祂脑子抽风了，也不会认为在这种形势之下、区区一个陆道显能够护佑得住祂。 而且，祂明明是避难来了，来时却摆足了架子，还要在陆道显面前硬冲门面，维护祂神明的尊严。 沉默良久，陆潜忽然问道：“这‘问天监’，是个什么部门？” 陆道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答道：“问天监是朝廷成立的秘密机构，由皇帝直接统领。问天监，应该主要由术士组成，其首脑称为‘国师’，其精干力量，主要集中在京师，不过在全国各地同样派驻人员。驻‘道’一级的，首领为‘首正’；驻‘郡’一级的，首领为‘监正’；还有一路是会同巡按使的，其首领为‘监司’。” “哦……” 陆潜暗暗点头。这个部门，他虽然是头一次听说，却早已经见过了。 庞伯川身旁的那位术士“云娴法师”，想必就是问天监的一位“监司”了。 朝廷会组建“问天监”这样一个部门，陆潜丝毫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世上的许多事情，不是单纯靠武者就能够解决的。 术士，在诸门修者中，实力不算强，但手段多样、最擅长对付鬼邪之流。 最为重要的是，在江湖上，术士一派并没有十分强横的门派存在，相对于佛道两家、甚至于剑修，都处于弱势地位。 他们会选择跟朝廷合作，这也在情理之中。 至此，陆潜对大离国各方势力，有了一个大致清晰的了解。 整个大离国，有两大股主要势力： 其一，便是朝廷。 朝廷执掌大离国的权利权柄，是名正言顺的统治者。 其二，便是以清玄观为首的江湖势力。 这些江湖势力，虽然居庙堂之远，一般不问世事，但是他们却拥有着令朝廷都为之畏惧的强大力量。 在这两大势力之外，还有一个飘忽不定、神秘莫测的拜月教。 关于拜月教的信息，外界知之甚少。 但有一点，拜月教教徒，却为两大势力共所敌视，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门派，但凡见到拜月教徒，便一定会就地诛杀，好不容情。 他们在对付鬼邪上，都未见有如此用心。不然的话，也不会容“喜神”这样一个鬼物在定河洲做了这么多年的“地下皇帝”了。 也不知这拜月教，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至于神明…… 不能够称其为某个“势力”了。 因为祂们是神。 正常情况下，祂们应该是所有凡人、畏惧和崇拜的对象，需以香火奉养之。 而如今，就连最普通的平头百姓，却都不再供奉祂们香火了。 此时的这些神明，应该称其为“失落之神”，更加合适。 祂们被神庭抛弃，失落了神格。 而从今日土地神的表现来看，祂们所失落的，好像还不仅仅只是“神格”。 人格都快特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