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陵上午就给叶三省打了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这位前、现江城职业技术学院院长不是叶三省接到通知后第一个打进电话的,却是叶三省第一个不能拒绝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所以后面的祝贺电话和约酒电话,他都只能一一婉拒,无论是谁。 甚至他在接到谷陵电话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昨天尹先发突然打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的原因,也明白了几个月前尹先发带着他去吃饭,一切都有因有果。 虽然,马林几个月前就可以做出这个决定的。 所以叶三省走进包间,看见尹先发赫然在座时并没有吃惊,只是略有意外。 “祝贺!好好干,前途无量。”谷陵站起来跟叶三省握手。 “谢谢谷哥的照顾,谢谢尹主任一直的关心。” 叶三省伸出双手跟两人握手,看着尹先发又说:“尹主任你气色好多了。” 他考虑过怎么称呼谷陵,觉得无论是“秘书长”还是“谷院”,都为得生疏,索性厚着脸皮叫“哥”,至于尹先发,他们关系特殊,倒不在乎。 “人逢喜事精神爽。”尹先发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尹主任才是你真正的伯乐,至于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你,觉得你打乒乓还行,也偶尔会打,所以就随便推荐了你,当然,最重要还是自己的表现,觉得不错。”谷陵一边说,一边开酒,“老尹你今天也喝一杯?高兴一下。” 尹先发看着酒杯,说:“我喝半杯吧。医生说现在是关键时期,要严格遵守饮食和作息时间,不能前功尽弃。” “那这样,我们仨分这瓶酒,老尹你喝一两五,剩下的我和小叶分。”谷陵做了决定。 尹先发点头同意:“对,只喝一瓶,今天你们也不过量,主要谈事。” 三个人都清楚,这顿饭的重点不在庆祝,而是谷陵有些特殊的话要给叶三省说,甚至,还有些话是马林希望谷陵告诉叶三省的。 所以谷陵连办公室主任也没有带。 小局说大事,大事办小事,饭局的意义有时候跟开会一样。 喝了第一杯后,谷陵直接开始解说他当时做时的一些经验,如何与包括刘成家在内的其它相处,如何传递马林的指示给们,这些包括他们的秘书有些什么特点,——自然比余自立的泛泛而谈具体得多,有针对性得多,叶三省努力记在心里,有时还把关键词记在手机屏幕上。 接着说了大楼里的另外一些人和事,这些人和事自然不能跟副们相比,但也要慎重相处。 然后再说到马林。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之一。 谷陵说了马林一些嗜好与个性,以及工作作风和生活习惯,有一些是顾明下午说过的,但也有一些是顾明不知道或者是忽略了或者是故意不告诉叶三省的,这一次,叶三省听得更加用心,记在手机上关键字更多。 最后,谷陵说,马选择你到,不仅要求你做好秘书的工作,更要你充当工作助手,发挥你善于做事,勇于做事的特长。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这也就是说,在以后面对马林和周仲荣的意见分歧,面对的霸道,叶三省必须为提供一些具有参考性的意见和方法。 叶三省用力地点头,说我记下了,一定努力。 他没有选择。 从他接到人事局电话那一刻,他就转了无数的念头,想到了他身上从此将烙上马林的标签,跟着同进同退,同荣同辱,没有选择。 他难道还能够拒绝这次工作调动吗? 他连吴志奇安排一个村书记都不可能拒绝。 他只有接受的“青睐”,毫不犹豫地跳上的船,面对市大风。 马林是船长,是舵手,他将努力为船长提供一些航行的参考意见,跟飓风战斗,努力不让这艘船触礁,沉没。 或者,用现在流行的俗称来说,马林以后是他的“老板”。 所以他以后必须为老板着想,老板也会时不时征求他这个员工,——而且现在是重要员工之一的意见,所以他得事先有所思考,有所预案。凡事预则立。 所以他也想过,如果他是马林,将如何处理与周仲荣的关系? 他肯定首先考虑和睦相处,哪怕退让退让再退让,也要忍让,可是他不是马林,马林觉得自己已经够退让了,现在是退无可退,不能再低头,所以只能相抗。 那么,怎么相抗呢? 叶三省从来没有接触到,一无所知,还是按照他从前埋头做事的办法肯定不行,倒是怕要听从古教授的教导抬头看路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坚决地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这句话相当于谷陵代表马林向他提的要求,他必须无条件接受而且响应。 尹先发一边看着谷陵和叶三省的交谈,心里感慨而欣喜,还有一些庆幸。 他没有白把叶三省带进那个乒乓聚会,没有那一次认识谷陵,就没有谷陵“走马荐诸葛”,就没有现在叶三省进入十七楼。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马林现在跟周仲荣矛盾很深,叶三省介入其中焉知祸福,但他对叶三省有信心,而且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和平台,叶三省应该在这样的地方发展。 雅间的门被推开,老板端着酒杯进来敬酒,笑着招呼谷陵。 谷陵订的地方在醉美酒楼,显然跟老板很熟。 叶三省也来过这里两次,第一次是夏明亮组局,古教授舌战群儒,第二次高雪皎的那个药老板朋友李成龙组局,高雪皎和江家女后来,从那一天开始宣传叶三省,叶三省记得老板姓叶,跟他一个姓,但老板显然已经忘记他们曾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还礼节性地碰过杯,眼睛扫了一眼其貌不扬的老头和青年,注意力只在谷陵身上,连碰了三杯,才拱手告辞。 等到雅间门关上,谷陵恶作剧地笑道:“我不给他介绍你,等他以后自己认识你,我们堂堂的” 晚上回到出租屋,曹红丽从沙发上蹦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亲他的脸咬他的耳朵。 等他在沙发上坐下后,她又立刻端了温热的银耳汤过来,说是她亲自熬的,知道他今晚肯定喝酒。 叶三省叹了口气,说今晚还不算喝,接下来,肯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应付这些不得不应付的酒局。 喝了半碗银耳汤,摸出手机开始处理密密麻麻的未处理短讯和一些未接的电话。 今天实在太忙,根本没有时间来一一回复那些蜂拥而至的祝贺,这个时间点,算是比较合适。结果在回复的时候,那些被回复者又发了短信或者直接拨打电话,弄得叶三省既甜蜜又烦恼。 曹红丽一边看着,眼里满是柔情。 抽个空说:“省省,我就说你会一飞冲天的,可是,我心里又好担心啊。” 叶三省无暇组织甜言蜜语,只得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让她看着他处理“工作”。半个小时后,才长吐一口气,初步恢复完毕,至于那些又发了短讯的,先暂时放着。 站起来搂抱着曹红丽温软饱*满的身体,叶三省摇了摇头,说:“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如果需要我发个誓的话,你说。” 曹红丽用手指吐他的嘴,说:“我不要你发誓,我已经认命了,能够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如果哪一天你想离开我了,我也绝不恨你,就当我们现在在一起是我前世修来的福。” 这天晚上,叶三省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到谷陵开玩笑的这个称号,但在很多人看来,这却是货真价实的“职务”。 如果说,如同芭蕾舞中的男伴,起的是辅助,撑举作用,那么秘书呢? 秘书这个职位,如同用来印刷《圣经》的纸张,并非纸张有多么神圣,多么了不起,而是沾了印刷内容的光。又像一张被水泡胀的纸,应该明白自己的份量,绝大部分其实都不属于自己。 叶三省来江城的高速公路上,不断地告诫自己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或者说,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警告和未来工作的指导。 明天有空的话,他要向王道士和古教授报告自己工作的变化,听听他们的指导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