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盈更加睡不着了。 她艰难的转换思维,开始从经营者的角度思考。 要维持收支平衡,那就不能指望全靠普通人给药钱,必须服务上层。 没办法,现在就他们有钱。 徐田曹妻子回礼中,一匹布就值三百钱,接近农人一亩地一年的收入! 这样,韩盈就不光能养活自己,还能收弟子,培养出其它的医生,在培养的过程中,便能惠及普通人! 医生是个很特殊的职业,和人命相关不说,还极为重视经验积累。 就像四川的肛肠科是全国最好、早期北方擅长治理冻伤、协和最会诊治疑难杂症一样,医生的医术,要靠大量的病例去喂,喂的越多,水平越高。 因为病例积累的这种经验,看书是学不到的,必须上手去治才能积累。 病人可不会按照教科书写的标准去生病,不同年龄、性别,乃至不同的生活方式都会影响病症的医治。 有这个基础条件在,那医生就可以从普通人身上积累经验,再向上层兜售高水平的医疗服务,忽悠(划去)着他们付高价,用来弥补给普通人治病的亏空。 明明是劫富济贫的事情,怎么能算忽悠呢。 当然,医生的医术上层怎么知道也是个问题,名声怎么经营也需要探索,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想到一条可行性道路! 这让韩盈兴奋的差点而没跳起来。 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打滚,低声私语: “得把话术包装的更好听点,这样才能忽悠来投资!” 被折腾醒的郑桑睁开眼。 “婴,你怎么还不睡?” 韩盈这才发现把亲妈吵醒了,她想着还得赚钱盖房子好单独一个人睡,应道: “我这就睡!” 一夜无话。 第二天,韩盈顶着黑眼圈,睡眼蒙眬的跟着马车跑了趟县城,带回来两个石匠人。 石碾关乎自己未来能不能吃上馒头,又和徐田曹有关,必须重视。 韩盈亲自带着石匠人去了打磨石碾的地方。 其实石碾的技术难度并不高,主要是他们石头打磨没有经验,也没有适合的工具,所以才搞的这么慢。 这两个石匠人带着全套的工具过来,看完已经有了雏形的石碾,表示再过十天,他们就可以搞定加工。 韩盈非常开心,反手把石磨给他们安排上了。 能者多劳嘛。 这半年,她的饮食除了小米粥就是小米粥配咸菜,顶多来个煮豆子和煎鱼,乏味到令人自闭,要不是还有随身空间里各色拌饭酱救命,那真是要嘴巴里淡出个鸟来。 五个月前韩盈就想起来磨豆腐,教程和卤都准备好了,硬是被没有石磨逼的吃不到。 现在有了石匠人,全都得安排上! 搞完这两个,还可以搞大豆榨油! 必须物尽其用! 韩牙架着马车送完韩盈回来,又哒哒的去县城接卖豆芽的那些人。 没过中午,他们就回来了。 每个回来的汉子脸上都带着笑,甚至还吆喝起来小调。 高兴的像是在过年。 他们这个县城,有三四万人口,消耗个千百斤的豆芽,跟玩儿似的,一会儿就被抢购一空。 不少听到消息赶来,却看到已经卖空的人,都忍不住捶胸顿足。 那场面,绝对是宛安县网红产品tp1。 没办法,发豆芽靠炕,产量实在是有限,只能等下次了。 还有一些人看到这个场景,直接做起来二道贩子的生意。 当场翻了四倍的价转售,还分分钟卖完。 到了后面,有人甚至十倍转手。 郑桑韩牙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只能说,二手黄牛果然是不分年代,哪里都有。 等回了村,大家高兴的围着马车,由韩盈来数钱分钱。 如今大家的数学能力基本上为零,只能数清楚自己有多少根手指,涉及分百位以上的铜钱,那只能靠韩盈。 她拿出来一块布,上面用碳笔写了今天每家出豆芽的斤数,现在就照着这个清点分钱。 地上,是郑桑和韩羽在摆钱。 按手指多少,十个一排,排成十列,然后排下一个方阵。 一排排的铜钱方阵,看起来极为炫目。 众人隔了三步远的距离,眼神热切的盯着这些铜钱,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 “韩壮家是八十三斤豆芽,拿一百六十六枚钱!” 说着,韩盈点出来一百六十六个铜钱, 随着她的声音,韩壮家一拥而上,全家伸出手指,一个算横排,两个算竖排,反复数了三遍,喜笑颜开的拿草绳把铜钱穿起来,扭头就往家跑。 这些钱有可能被存下来,做为明年的赋税。 也有可能被拿来换粮食。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做,都能改变家里的现状。 让这个贫穷的村子,在自己手里一点点变好,也是很有成就感呢。 看着这幕,韩盈翘起了嘴角。 花了一个多小时分完钱,韩盈便去亲妈那边蹭饭。 发豆芽要保持炕一直是热的,所以现在每户人家的灶台没停过火,不是在烧热水,就是在闷饭。 把早上剩粟米粥一热,再加点咸菜,就是午饭。 韩盈扒着饭碗,对亲妈说道: “阿母,昨天你不是说给内邑的孕妇看看么,我又有了新主意。” 她将自己想建医院的设想说了一下。 以她的水平和这个时代的药品供应,再努力,发展到顶尖,也只能对标半个现代的乡镇卫生所。 但乡镇卫生所也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老问题,病人有,而且很多,但他们没钱。 把自己能够医治的对象筛选一遍,韩盈发现,自己这个‘私人医院’,最好先服务孕妇。 首先,专业基本上对口,其次,在这个没有避孕和鼓励生育的年代,孕妇的数量不算少,她能精进这方面的技术。 一招吃遍天下鲜,精通一样,总比知道百样,但百样都不行好的多。 毕竟,医生的医术也没什么考核标准,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她治好了多少人。病治得太杂,也不好看不出来什么本事,单独治理孕妇,她接生后,活下来多少,就很好统计了。 名气!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名气。 而且,目前的风俗,也给韩盈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妇人怀孕后要出去单住,那住草棚怎么比得上有炕的土房?自己还能提□□检和接生服务呢! 至于代价,用钱付最好,粮食次之,在房里纺布付给我也行,家人过来干点活那也欢迎。 形式多种多样,任君选择。 稳定妇人生产的同时,乡镇卫生所还可以进一步扩大,接待其它病症的病人。 韩盈把自己的想法和母亲解释清楚,眼神亮晶晶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等待着她的回复。 郑桑放下了碗筷。 她思索着,慢慢问道: “你是想建几间给妇人用的土屋,再让她们过来住?唔,有点像亭长做的事情。” 秦汉十里设一亭,平时亭长负责检查过往行人,维护地方治安,遇有官员出行,亭长负责迎送,同时也会有行商在亭内休息。 郑桑只理解了她提供住宿,将其和她能够知道的,提供住宿的亭长联系起来,这无疑有些偏颇,不过一个新兴职业的出现,人们总需要花时间才能理解,韩盈点点头,说道: “就是建几间土屋,咱们拉那些人发豆芽,就得给他们盘炕,还得告诉他们豆芽怎么发,这两样让他们给我干一个月的活,也不过分。” “自然是不过分,不过你要想建这种土屋的话,最好不要在村内。” 直到郑桑说完,韩盈才发现,郑桑只是将自己想建的医院,理解成妇人坐草的草棚升级版。 人的习俗观念,向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孕妇和无法劳作的病人受到歧视,就是这片地区的表象。 而孕妇因为常见,便被歧视的更厉害。 如果非要探究这种心态的形成,和受害者有罪论,颇有些类似。 患病不愈、怀胎不稳,都是他/她们被邪祟缠身,离他/她们远一点,我就不会被邪祟缠身了。 再加上离他们远了,还真的会不会被传染,表象无疑有了事实基础支撑,更加深了现在的刻板印象。 想改变现状,就不是喊喊口号,一天就能转过来的。 韩盈笑笑,正好,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闷声发一次大财。 “那就把咱们南面的那片坡地给我吧,我从那边建两间土房。” 那片坡地,地势平缓,按理来说应该十分适合种地的,只不过地势太高,加之距离水源又远,就一直无人开垦,现在正好便宜了韩盈。 不然等过一段时间,那片坡地肯定要被人占去建房子。 多好的向阳地段,还左右通畅。 归她了! “好,我去给你找人。” 说着,郑桑将碗中的粟米扒进嘴里,又倒了点温水,把碗内涮一遍,喝尽,放下光溜溜的碗。转头就去内邑挖人。 她的行动力向来快的吓人。 没过多久,就带回来二十多号人。 乌压压地挤在屋里,连脚都没地方落地。 几个在炕边的外邑妇人,用她们粗糙的手掌抚摸着炕面。 和过往冰凉的土面完全不同,这炕面暖的烫手,让恨不得躺上去。 她们忍不住的摸了一下又一下,暖和着自己冰凉的、生着冻疮的双手。 后面,还不少人在叫着: “这炕真的热吗?” “哪里有豆芽?” “让我上前试试啊!” “都莫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