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李斯归来 一个月后，蒙毅传回了好消息，李斯犹豫再三后最终决定回归咸阳。 那日，当李斯在邯郸城（邯郸郡郡治所在，胡亥称帝后暂居邯郸）里见到来找自己蒙毅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做梦也想不到蒙毅竟敢亲自找上门来，而且还是胡亥眼皮子底下的邯郸城。 为了安全起见，李斯并没有选择与蒙毅直接相见，而是安排亲信将蒙毅安置在了邯郸城内一处比较隐秘的馆驿中。 次日午时，一辆车驾停在了蒙毅所在馆驿门口，车上之人正是李斯。 与李斯寒暄一番后，蒙毅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并将扶苏的亲笔信交到了李斯手上。 拿着扶苏的亲笔信，李斯内心五味杂陈，自己在矫诏一事中确实对不起扶苏。 即便如此，扶苏还不计前嫌地派出蒙毅这样的重臣赴险来招揽自己，最让李斯感动的是扶苏竟然还给他写了亲笔信。 纠结片刻后李斯果断拆开了扶苏的信函： “李斯贤相：子侄扶苏拜上……” 看着扶苏的信函，李斯心中的悔恨之意愈加浓烈了。扶苏在信中言辞恳切地希望李斯能回归咸阳辅佐自己。 不仅如此，扶苏还在信函中一针见血地点明了李斯当下的处境：“胡亥昏聩，赵高自恃功高专权，若不早归咸阳，早晚必为赵高、胡亥所害” 看完扶苏的书信后，李斯百感交集，犹豫再三后决定遵从扶苏所请，回归咸阳。 数日之后，借着巡视邯郸郡各处守备的机会，李斯正式踏上了回归咸阳的旅程。 李斯到达咸阳时，公子扶苏出城十里亲自迎接。 当车驾到达咸阳城外时，李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直道上迎接自己的公子扶苏一行，立即命车夫停车，然后起身下车直奔公子扶苏处。 “公子，臣李斯愧对公子”李斯跪倒在扶苏面前，声泪俱下。 “丞相，快快请起，切不可如此，今丞相归来，扶苏不甚欢喜。”扶苏说着俯身搀扶起了李斯。 “公子，李斯乃是悖逆之徒，何德何能，承蒙公子如此宽待！”李斯说着就要再次拜倒，不过被扶苏出手拦住了。 “沙丘之事，我知道非丞相本意，乃是赵高胁迫所致，不怪丞相，丞相辅佐先帝扫灭六国，功不可没，乃是我大秦功臣，何来悖逆之说，扶苏斗胆请老丞相相助，复我大秦国力。” 见到扶苏之前，沙丘附逆矫诏一事一直都是李斯的心结，如鲠在喉，他不敢奢望公子扶苏原谅，只求扶苏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扶苏主动提及此事，而且还云淡风轻地将此事揭过，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样子，怎能不让李斯感动呢。 “臣李斯谢公子，老臣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公子复大秦国力。”李斯信誓旦旦地表态道。 扶苏知道此刻李斯是真心实意，得到李斯辅佐，扶苏的压力会减轻很多。虽然大秦一半国土已落入各个叛军手中，但是政务却比以前更加繁多了，正所谓乱世多纷忧。 回咸阳的时候，扶苏刻意安排李斯与他同乘，毕竟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对李斯是有意见的，所以扶苏决定亲自为李斯站台，也好为李斯出仕一事扫清障碍。 好在扶苏之前发布檄文时刻意漏掉了李斯，并没有将李斯在沙丘之变中的所为公诸于众，否则朝中反对李斯的声音会更多，甚至扶苏都不能压制住。 翌日，咸阳宫麒麟殿，扶苏顶住压力任命李斯为大秦丞相，至于是右丞相还是左丞相，扶苏并没有说明。 在这堂朝议中，扶苏不仅任命李斯做了丞相，而且还做出了监国以来的首个重要决策： “丞相，还有多少民夫军役在修筑骊山皇陵、长城和阿房宫？”扶苏对李斯问道。 “禀公子，骊山皇陵有民夫十二万三千余人，军役两万；长城有民夫三十万五千余人，军役五万两千余人；阿房宫有民夫五万七千余人，军役一万余人。” 只见李斯精准地报出了三项工程的役工数量，对此扶苏满意地点了点头。 “列位公卿，此三项工程损耗巨大，使我大秦百姓苦难深重，我意裁减这三项工程服役民夫，以减轻我大秦百姓负担，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扶苏抛出议题后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等着群臣的回应。 “禀公子，匈奴连年犯我北境，多次深入内地劫掠，长城阻挡了匈奴犯境兵威，使我陇西、北地，上郡、云中四郡得以安宁，今公子意欲裁减长城服役军民，恐长城四郡又要遭匈奴屠戮了。修筑皇陵，乃社稷要事，亦不可废懈。臣以为唯有修建阿房宫一事，可裁减民夫军役，咸阳已有章台宫、兴乐宫、甘泉宫等诸多宫室，修筑阿房宫之事可暂缓一时。”待诏博士叔孙通禀报道。 众臣有些匪夷所思地望着叔孙通：“此时丞相之位已定，凡事应该由丞相首先禀奏为上，这叔孙通率先站出来算怎么回事儿？”群臣窃窃私语了起来。 “丞相之位已由李斯……” …… 先帝时期曾有大臣劝谏始皇帝不要修筑阿房宫，反被始皇帝赐死，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直言修建阿房宫的弊端了。 今日叔孙通不仅在丞相之前出言直议朝政，而且还敢站出来提议暂缓修筑阿房宫，实在是胆子太大了，也着实惊坏了一众臣公。 扶苏阴沉着脸看了众臣一眼，没人敢于直视扶苏，纷纷低下了头。 再看叔孙通，此刻已经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焦急地左顾右盼着，希望身边的同僚能站出来声援一下自己。 看到大家的反应，扶苏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威严的。震慑一下众臣，后面的决议就好通过了。 “诸位公卿，叔孙通之言不无道理，只是我大秦今日不同于往日，胡亥窃居大位自立，江东项氏作乱，赵佗自立，再行此劳役，百姓（秦朝百姓称谓为黔首，行文中不用这个词，改用百姓，更有利于读者阅读，还请谅解。）就没有活路了。我意尽数放归所有骊山皇陵、长城服役民夫，只留军役继续修陵、筑长城。至于阿房宫工程一事，就按照叔孙通说的办，暂停建造，待国力强盛再行建造之事，诸位可有异议？” 经过刚才的“恐吓”，朝中再没有人敢于反对扶苏的决议，朝中百官纷纷表态赞成扶苏的决议。 “是不是‘恐吓’的有些过了？”。扶苏疑心自己刚才是不是恐吓的有些过了，以后还有臣公敢于直谏吗？既然放归民夫的决议通过了，是该安抚一下众臣受伤的小心脏了。 “我听了叔孙通所言，深受启发，便停了修筑阿房宫一事。待诏博士，却敢于直言劝谏，可堪各位楷模，看来待诏二字要去了，拔擢叔孙通为首席博士，参议朝政。” 众大臣闻言面面相觑，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阿。 “公子，臣有事要奏” “公子，臣也有事要奏” …… 看到叔孙通因谏言获得提拔，众臣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纷纷要直言相谏，扶苏哪里会给一众朝臣直谏的机会，这群糟老头子，可是坏的很，再纠缠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诸位臣公，有事明日再奏，我今日与夫人相约去给岳父王贲扫墓，有事明日再议。”说完扶苏快步离开了麒麟殿，只留下一众大臣在扶苏的背影中凌乱。 “夫人不是前年产小公主时薨了吗？”一众大臣脑子中的黑线瞬间互相纠缠在了一起。 却说此时的东郡府衙，胡亥正和一群宫女、太监在府衙大堂踢毽子，而大堂两侧的走廊上堆满了鸡笼。 李斯离开后，胡亥便在赵高的建议下离开了邯郸，迁往了东郡。 因为胡亥喜爱斗鸡，所以百官投其所好地送了一堆斗鸡给胡亥，胡亥自然是来者不拒。因斗鸡太多，只好将一部分斗鸡堆放在大堂两侧走廊中，更为荒谬的是赵高竟然趁浪逐波地提议朝堂上有争议时就以斗鸡的方式裁定。 最不可思议的是胡亥居然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赵高的建议，而且还自作聪明地将自己的斗鸡加封为鸡博士，位列百官前列。 “启奏陛下，砀郡死囚刘季纠结一伙贼人于半月前攻破沛县县衙，杀县令，砸县衙，请陛下速速派兵讨伐”一名大臣上前奏道。 “放肆，我大秦国泰民安，哪有逆贼造反？分明是尔等胡说，企图诓骗陛下。”赵高色厉内荏地呵斥道。 “啊……对，此人定是在诓骗朕，幸亏赵丞相机智，不然朕就被你给骗了。”胡亥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腰斩” 立刻就有两名士卒进殿，拖着瘫若死狗的谏臣离开了大殿。 之后几天，陆续有大臣死在胡亥的屠刀下，没有人再敢向胡亥禀谏言、禀报实情，胡亥倒也乐得清闲，成天忙于踢毽子、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