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走之前陈文港还该去跟霍美洁道个别。霍美洁在主卧休息,看电视,臂上佩戴一条黑纱。 前阵子她也在场听了律师宣读霍恺山的遗嘱,关于财产的分配,陈文港不知道她清楚多少细节,不过按理,霍美洁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所以她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你和念生现在还住一起?”霍美洁从果盘里捏了块草莓递给他。 “是。”陈文港没否认,接过来。 “未来呢?你有什么规划没有?” 还是以读书为主,工作可能会有一些变动。 霍美洁眼睛打量他,心里觉得他是占了侄子的便宜。 葬礼期间,她回到娘家帮忙操持,接待八方来宾,耳朵里自然也听了大大小小很多事。 在她眼里,能抓到霍念生已经证明了这个孩子的手段和心机。其实能有什么办法呢?对于任何一个想要跻身上流的人,怀有一份心机无可厚非,但可惜,他到底是个男孩儿。 不像女孩儿,还有嫁入高门这条路可走。他先前是抓住了郑玉成这根树枝,结果发现并不牢靠,然后又转投霍念生,他觉得霍念生更牢靠吗?两个男人过家家似的婚姻能走多远 霍美洁不能说对霍念生这个侄子了解十分,至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如说,男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样的,一时图新鲜或许有可能,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不会糊涂。 尤其她的侄子绝不是糊涂人,霍美洁想,该做决断的时候他会做的。 这样一想她看陈文港说不出唏嘘还是同情更多。半晌,她才又开口:“你这孩子,到了外面,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说,但是以后走上社会,自己要多一些长进。 陈文港笑了笑,答应下来。 走到楼下,yoyo过来蹭他的腿,陈文港蹲下撸了把它的毛。 讲话间霍美洁试探他,他也何尝不是试探对很,她还没发现他拿了霍氏股份的事。 当然,不奇怪,财不露白,霍念生不会帮他宣扬,霍振飞父子恐怕希望捂着还来不及。然后陈文港又去跟林伯和阿梅打了招呼,正赶上郑宝秋和郑茂勋说说闹闹从外面回来。郑宝秋见了陈文港,差点跳到他背上:好哇,我怎么感觉 像半年没见过你了!郑茂勋也难得主动邀请了一回:“去不去喝酒?” 郑宝秋举手:“我也要去!”你一个女生,去什么去。郑茂勋你是不是又欠抽 郑茂勋吊儿郎当地一躲,陈文港笑着把她的巴掌隔开了。 三人找了个清吧消磨时间。 郑茂勋豪爽地说请客,结果也就点了果盘和零食,陈文港要开车,没有沾酒精。 他端着果汁打量这个昏暗幽静的环境,音乐柔缓,跟霍家人打交道多了,重新和一起长大的人相聚,突然有种难得轻松的感觉,他有几分怀念过去的日子。 三人也么特别说什么,随口聊了聊学校的事,以及去旅行的见闻,气氛很融洽。 直到郑宝秋放下杯子,突然问陈文港:对了,大哥订婚,有没有给你发邀请函 ——没错,郑玉成是要订婚了。陈文港下午刚从郑秉义嘴里听说的这件事。有了前世的铺垫,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心如止水。陈文港从兜里掏出那张印刷精美的珠光卡给她看:“他们怎么订得这么突然?” 郑宝秋对此只是知道个皮毛:“在生意项目上有联合吧,说什么几十个亿的资金链……不一定马上要结婚,但爸爸和何伯伯的意思都是可以先订下来,这样大家也好放心合作。 陈文港笑道:“那我去了不是给他们添堵?” 郑宝秋没多想:不会啊。你还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又不是见不得人,谁敢说你添堵 陈文港仍然笑着,暂时没答应去也没说不去。玩够了时间不早,他把两个人又送回家。 三四杯长岛冰茶下肚,郑茂勋有了点醉意,他才不在意郑玉成什么心情,要是能给郑玉成添堵他更高兴,因此拽着陈文港的领子要他保证:“你得来,到时候你一定得来。” 好啦别丢人。”郑宝秋拉开他,她看陈文港,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家的任何重要场合你都该来的,和大姐一样。至于订婚这个……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当不知道也行。 知道。”陈文港跟她挥手,“我回去想想。 大 />翌日周末,陈文港照例去补习学校探望陈香铃,把她从繁忙的学习里暂时拯救出来。 陈香铃一出校门,就见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站了个衬衫马甲的男人,两手抄着兜,低头跟陈文港说笑。那人站姿随意,眼神看过来的一瞬间却很有压迫性,令她缩起了脖子。 陈文港微笑着向她招手,陈香铃才松口气,向他跑过来。 她能猜到这是谁。 之前有天上课,陈香铃接到堂哥发的消息,说是要结婚,她消化了一晚上,不明白怎么来得那么突然,而眼前的这个无疑就是他的神秘对象:“你好……”她讷讷不知道怎么称呼。 霍念生对她的态度比对自己妹妹倒还和蔼:上课辛苦了吧。 陈香铃不太好意思地跟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霍念生却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兴致勃勃跟她聊起大学生活,复习心得和考试排名。没一会儿哄得她放下戒心,家中情况如实已告,父母弟弟姓名生日都被套个干净。 她去洗手间的时候,陈文港啼笑皆非踩了霍念生一脚:“你别再逗她了。” 霍念生胳膊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笑着睨他:“我这不是要表现么?” 陈文港眼神温柔起来:“你已经很好了,还要表现什么?” 霍念生挟起一筷子竹笋喂他嘴里:大股东当然要讨好,你现在对自己的身家还没概念吗?你占有那些股份市价几个亿,你就算拿分红到街上撒钱,也会有人排队讨好你的。 大概霍美洁无论如何想不到她那个精明绝不糊涂的侄子背地里怎么讨好大股东的。陈文港失笑,正了正神色,握住他的手:但我最爱的是你,嗯?霍念生是满意的。 饭后陈香铃回学校,陈文港他们回江潮街。车停得位置远,两人散步回去。葬礼过后,他跟霍念生又住回他家这座老宅。 要说原因,花坛里娇贵的大天使月季需要伺候,被忽略了很多天,再不照顾就要重新插上一茬了。但还有些明面上没有说出的东西,陈家过去的街坊,像周奶奶,陈文港以前的同学朋友,像卢晨龙,都在这条街上。比起一梯一户的高档公寓,老城区人和人的关系更紧密。 这里像是他的主场,他在这里更快活自在,说来 说去是霍念生迁就他。 周奶奶看见他们经过就从铺子里追出来,塞糖水给陈文港带走。 霍念生抄着兜等他们,老太太转头,这里还有个后生仔:还有你的,你拿着,拿着。他笑笑接过,周奶奶叮嘱:明天天气好,有什么衣服被子可以拿出来晒!陈文港回家去洗衣服,掏衣兜的时候,那张已经折了的邀请函突然掉出来。上面印着郑玉成和何宛心的照片,他不知想到什么,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霍念生走过来,弯腰捡起:“什么东西?哦,他们俩订婚。”他露出嘲笑的神色。陈文港叹气:嗯,众望所归。霍念生低头看他:谁给你的?要你去观礼 陈文港不这么想:人家客气客气,没有真的想让我去。 郑何两家订婚,郑秉义给他一张邀请函,是对他不见外的表示,但未必是真心请他,两者不是一回事。他和何家少爷何家骏矛盾深刻,郑秉义曾经给过他低头认错的机会,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是陈文港自己拒绝了,后来也不了了之。 他出现在何宛心的订婚现场,恐怕不是何家任何一个人期待的,这点事他该是懂的。 然而陈文港有种奇怪的冲动,他其实想去看。郑玉成和其他人订婚,上辈子这是他不愿面对的背 叛,这辈子他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他想去见证,那些过往已经不会再对他造成伤害。 突然听霍念生说:“假客气有什么意思?要是我,我就会去了。” 陈文港噗嗤一声,看着他笑:你还真是不管不顾别人的死活。 霍念生确实不管:“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想去看这个热闹的。不是教过你,别人给你不痛快,你就要加倍给回去。要不要我陪你 陈文港不知霍念生何时变得这么懂他,笑着按下他的手:“我们回头再说吧。”霍念生看他一眼,陈文港却注意他的目光。他挑了挑眉,扭头继续去浇花了。 郑玉成订婚的日子压下不谈,陈文港工作上的变动要先解决。他辞去了在特教学校的工作。 陈文港本来还在学校读书,他接受的不是全职聘请,而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管理团队,辞职的手续也简单,只是基金会那边的负责人 马丁觉得遗憾,感觉像丢了只到手的鸭子。 他是故作大度表示理解:多体验几份工作也不是坏事。陈文港含笑跟他握手:也要多谢您栽培。 走出基金会的大门时,秋风开始卷落叶子,此时学期不知不觉已经过半。霍振飞的夫人方琴如约联系陈文港,两人约了个工作日,她带陈文港去参观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