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三途降事实确凿,李隆基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的不发一言。 镇魂司主站在那里,也是一句话都没有开口。 厅堂之内,气氛就这样陷入了一阵僵持之中。 忽然: “砰!” 合拢的宫殿大门被一阵莫名的狂风吹开! 突如其来的风,让李隆基有些睁不开眼。 “哗啦啦……” 又见纷飞纸钱,如雨一般落于整个大殿之上。 李隆基怒火中烧:“放肆,谁何人敢在皇宫装神弄鬼!” “金吾卫,千牛卫呢?!” 却闻: “啊哈哈哈哈哈……” 癫狂笑声里,纸新郎忽然出现了。 “金吾卫?千牛卫?” “就那些没用的东西,李隆基你就不用指望了!” 一旁,冬暝看着莫名出现的纸新郎,心中震惊无比。 先前在镇魂司,他便察觉纸新郎似乎和黑蝶三途降的案件有所关联。 甚至于,纸新郎和镇魂司主,还有可能就是故人! 只是……无论如何,冬暝也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胆,敢直接冲入皇宫! 他不怕被降罪吗? 镇魂司主手中的鬼面印玺立刻迸发出猩红的瞳光。 伴随一阵似虎似狮的兽吼之声,镇魂司主面前,赫然出现一道黑色符咒! 符咒上,一双眼睛猛地张开,并引动厅堂之内,狂风乱舞,将那阵阵阴风纸钱尽数压制下来! “嘶啦!” 符咒化作流光一缕,直冲纸新郎而去。 纸新郎那折纸的袖袍之内,骤然伸出两把黄纸宝剑。 宝剑交叉,挥斩而落! 一阵凄厉鬼啸,伴随向着四周炸裂而去的黑色雾气。 所过之处,桌椅板凳、瓷器宝石,纷纷崩碎! 定睛一看,宝剑之上,插着已经被撕扯成两半的黑色符纸。 “啊哈哈哈哈……” “落魄符吗?” “知晓我是扎彩之身,便要直接对准我的魂魄?” “多年不见,你下手竟是越发狠毒的不留任何余地!” “果然,不对你抱有任何希望是最为正确的事情!” 癫狂的笑声下,纸新郎浑身颤抖,纸扎之身在这黑风之中吹得哗哗作响。 那彩绘的面孔,看着镇魂司主,又看着李隆基: “嘿嘿嘿……” “如果可以,真的想把你给杀了!” “但是我答应过他呢……不能杀了你!” “真是太可惜了!” 纸新郎将手中的黄纸宝剑投掷出去的顷刻,竟是一把抓住了冬暝的肩膀! “嗯?” 冬暝本能的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纸新郎的话: “如果你想要让这一切的真相公之于众,让含冤之人肃清冤屈,那就不要声张,跟我来!” 冬暝一愣。 纸新郎……竟是因为黑蝶之案的真相,要将他带走? 所以,纸新郎并不信任镇魂司主。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纸新郎和冬暝周身,已经出现了旋转而起的黄白纸钱! 纸钱密密麻麻,如同盾牌,又如龙卷。 镇魂司主冷哼一声,袖袍鼓动之下,黑雾凝聚成一道道飞剑! “嗖!” 破空声中,飞剑便洞穿了纸钱的防御。 纸新郎猝不及防,被迎面而来的一道飞剑刺中身体,发出一阵闷哼之声。 冬暝定睛一看,那破损的地方,不见鲜血,却见一缕灰色迷雾徐徐渗透而出! “想要灭我魂魄,休想!” 纸新郎咆哮下,引动阴风纸钱,却只是用作防御之招。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色飞剑刺入,冬暝做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决定。 他拔出横刀,竟是以焚魂鬼火直接将面前飞剑尽数斩断! 纸新郎抓准时机,抓着冬暝开始腾空离开宫殿。 下方,镇魂司主的怒斥声传来:“冬暝,你休得胡闹,回来!” 冬暝却沉默下来。 从司主、皇帝的表情当中,他就隐隐猜出,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并不简单。 但是……不说其他,单单是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好友裴亮,他就不能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之下调查。 而且,他几乎是本能的担心,这桩连皇帝和镇魂司主都无比忌惮的案件,到底能不能水落石出? 亦或者,是如从前所遇的诸多案件,遭受重重阻力? 也正因此,冬暝本能的在刚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 这种失重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落地顷刻,纸钱已经纷纷散去。 环顾四周,冬暝不由愕然。 这是……来到了兴庆坊附近了? 这里可都是皇子公主居住的地方! 但是……细细看来,似乎还是有区别的。 “玉王府?” 冬暝看着眼前街道对面的府邸,不由一愣。 按理来说,皇子公主的府邸,基本上都在兴庆坊之中。 此地虽然离兴庆坊也很近,但将皇子的府邸放在外面,这种做法就已经完全不合适了。 “纸新郎,你为何要带我来到这里?” 冬暝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回头一看,却见纸新郎虽然表情不变,但仿佛……有些失神? “纸新郎?” 纸新郎微微一颤,旋即回过身来。 他的手中显示出现了一张纸,这纸张上面书写着一些莫名的符咒,随后就放自己身上被洞穿的部分贴了上去。 “啧,你们司主下手可真狠,一如当年啊……” “言归正传,你之前是不是在考虑,牡丹狮子的最后一尊,在什么地方?” 冬暝眉心一跳: “莫非……还真的在玉王府!” 纸新郎点点头: “高阳公主虽然比玉王殿下,稍微在李隆基面前有点地位。” “但……也有限。” “也正因如此,高阳公主在皇子、公主之中有所交情者,也是寥寥无几,只有亲生兄长玉王殿下,算是公主殿下……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冬暝有些诧异的看了纸新郎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的……纸新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酸楚之色。 “冬暝,最后一尊牡丹狮子就在玉王这里。”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黑蝶之案。这个案子,是当年你们司主和他的师弟亲自侦办的。” “具体过程我就不多说了,只告诉你一点,当时黑蝶之案,嫌疑犯有好几个。其中有王皇后,有陕王的生母杨贵嫔。” “但是,嫌疑最大的,还是陕王李亨!” “而最大的受害人,就是玉王殿下!” 此言一出,冬暝瞳孔一凝。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纸新郎却道: “你只说愿不愿意调查。” “如果你愿意,在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就是豁出命都会保你。” “你若不愿意,我便将你带离此地,我也会回鬼市之中。” 冬暝听了不由苦笑。 他都已经跟着纸新郎出来了,这个时候如果就这么空手而回,自己的情况恐怕会相当不妙。 忽然: “啪!” 一阵仿佛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竟是自玉王府当中传出。 继而,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处尤为突出。 王府大门被推开。 却见陕王李亨气急败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转身对着里头就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李相思,一个掖幽庭出来的低贱之人,还真以为和本王能够平起平坐了不成!” “不过是不慎打碎了一串佛珠而已,竟如此大发雷霆!” “早知道,我才不将那药材转卖给你,让你去做那孝心!” “哼,下贱的血脉生出来的,果然也是下贱的骨头!” 陕王李亨骂的可以说是极为难听。 这让冬暝不由的有些懵。 在万国盛会之上,陕王李亨,虽然看上去也非良善之辈。但生在帝王家,心机城府,那简直已经成为了必修课。 反倒是这种犹如泼妇一样骂街的行为,当真不像是一个皇子做出来的。 可是,当陕王李亨气冲冲的离开玉王府之后,便转而进入了旁边的兴庆坊,回转自己的住处。 “这个陕王!”纸新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杀气的低沉。 冬暝立刻警告道:“你可别胡来!” “你已经将我弄过来了,我会跟你一起查黑蝶之案的,但是你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当务之急,我们先进去看看,玉王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说着,冬暝匆匆来到了玉王府门口。 他本想说,该找谁通报,可等了半天,才似乎来了一个管家。 管家看到冬暝不由一愣,再看到起背后的纸新郎时,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是人是鬼!” 冬暝一脸无奈: “这位是鬼市的纸新郎,我是镇魂司镇魂卫冬暝,冒昧前来是和牡丹狮子有关,还请通禀一声。” 管家挠了挠头,旋即笑呵呵地说道: “既如此,便请进吧。” 旋即,管家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嘟囔道: “你们啊,也算是鲜少来到玉王府的客人啦。” “更是除了公主殿下之外,还会站在门口让我通禀的客人。” 听着管家的话,冬暝不由一愣。 这玉王殿下在皇室内的处境……竟然已经如此之差了吗? 而且,整个玉王府看上去也不似皇子该有的府邸面貌,哪怕是和杜家、陈家等门阀家族比起来,竟也显得寒酸不少。 因而,几乎没走几步路,冬暝便来到了玉王李相思的房间。 “哎呦,玉王殿下,这些事情让下人们来就行了,您快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只见李相思额头上还滴落着血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砸伤一样。 他正一言不发的蹲在地上,捡着一些碎裂的佛珠。 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大悲大怒的表情,可就是这么默默的、有些狼狈的捡着佛珠的样子,再加上这样的居住环境,以及作为皇子的身份。 冬暝看着李相思,忽然有种说不上的酸楚之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