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账,冬暝往回走的时候,不由细想那老板说的话。 丹游也说过,自己有个过世的药郎小伙伴。 如果双方的话结合来看的话,那位过世的小药郎,恐怕就是老板口中的东阳了。 听了山神的话,用了草药治死了人? 怪异的头疼症? 丹游说要打开脑袋? 这种闻所未闻的治疗之法,的确很惊悚。 但是…… 联想到丹游的神态,这一切如果全然信了老板的话,似乎有过于武断。 毕竟,办了这么多案子,冬暝也见过不少三人成虎的案例。 当即,冬暝摇了摇头。 且不说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来此游玩的过客,倒是不必纠结于过去的事情。 当即,收敛好情绪后,冬暝回到了回春堂。 买东西的功夫,青然已经在丹游的指引下,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忽然,丹游嗅到了烧肉的香味,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冬暝哑然一笑: “我看你平时,估计也吃的很素。” “这四周的人家,又有几个舍得给你肉吃的。” 说着,冬暝将烧肉放在了桌上。 丹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倒是想要客气一下,但是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旋即,三人就着小桌,倒是也吃了顿不错的饭菜。 “呼……” 吃饱喝足,丹游摸了摸鼓鼓的肚子,露出满足的笑容。 冬暝将剩余的烧肉包了起来,放到了后院的厨房之中。 “你很久没碰过荤腥,骤然吃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了。” 正说着,门外又有看病的人前来。 眼前是一个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但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脸色微白,而且一直痛苦的皱着眉。 “丹游郎中,我头又开始疼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冬暝心中一动。 头疼? 会是烧肉老板口中说的那种不治之症吗? 他不由的看向丹游。 却见丹游神情一僵,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自然。 “你……我腿脚不便,劳烦你直接坐过来吧。”丹游似有些无奈的拿出了诊脉用的软垫。 当男人坐下之后,忽然打了个喷嚏。 可就一个喷嚏,却让男人痛苦的捂着脑袋,浑身颤抖。 “你……你没事吧……”冬暝刚要上前,却被丹游制止。 “冬暝大哥!” 突如其来,带着呵斥的感觉,让冬暝不由一愣。 丹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道:“冬暝大哥,他是老毛病了,不打紧。” 说着,丹游宁可自己挪动了一下身体,将男人的手拽了过来。 看着丹游的举动,冬暝眼中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因为……此时的丹游有些奇怪。 刚才他给那位老妪看病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是一副良医之姿。 可现在……不管是诊脉,还是表情,都隐隐约约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 片刻之后: “还是老毛病,调配给你的药有继续在吃吗?”丹游问道。 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天正好吃完。” “就……就漏了一副药,就……就开始疼了。” 丹游眉心一皱: “我跟你说过的,这个毛病就要一直服用药物,不能停顿,不然再次发作,会疼的你痛不欲生,怎么就非得撞一撞南墙呢?” “药方带来了吗?” 男人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丹游看了看,旋即点头: “冬暝大哥,能劳烦你帮忙抓一下药吗?” 冬暝自然没问题。 结果药单一看,却见上面的药材,多是一些滋补之物,其实用来补身体倒是也没什么。但要说止痛治病……似乎没什么用处。 冬暝按照药单抓了药材之后,忽然看到最后一味药材,不由一愣。 月枯草? 那是什么? 冬暝看了半天,不禁转身问道: “丹游,月枯草在哪里?” 丹游顿时一拍脑门: “啊,抱歉。” “月枯草不在那片墙上,在我柜台下方的一个小抽屉里。” 冬暝寻到了柜台下方,果然在抽屉中见到了一种特殊的草药。 草药带着一种非常浓郁的香气,整体的形状看上去就和野草平平无奇。 当冬暝将月枯草拿上来之后,一旁的青然忽然微微打了个寒颤。 这一幕,丹游不曾注意到,但冬暝却看在眼内。 一般来说,只有见到邪祟之物,青然才会有这种反应。 只是看青然的神态,邪祟之气应该不重。 会是……眼前这月枯草吗? 心中疑问,冬暝还是先将药材包了起来,扎好之后,递给了一旁等候多时的男人。 男人放下一些铜板之后,便欢喜着匆匆离开。 冬暝不禁道: “丹游,我也算稍微懂一些药理。” “这月枯草是什么?” 丹游耸了耸肩: “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从墓地坟土中生长出来的野草。” 眼见冬暝和青然露出愕然之色,丹游噗嗤一笑: “觉得很奇怪吗?” “其实,药学博大精深。” “大多数的药铺因为对标的都是有一些钱财的人,所以用到的药材也多是上药和中药,大多是滋补的好东西,或者是一些比较平价的治病之材。” “但是,还有一些特殊的药材,被称为下药。都是一些凶猛之物,大多数人是不敢服用的,因为药性凶猛。” “但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却是经常用的。” “刚才那位大汉,他也是老毛病了。” “他的头风之症非常特殊,和以往的头风都不同,是一种实火焚身之症。” “月枯草乃是从坟墓中生长出来,又借由月华成长,乃是阴气之药。” “以阴攻过量之火阳毒,才可以压制他的头疼病。” “不过……也只是能压制罢了。” 冬暝点点头,本来想询问一下去年在龙丘县爆发的头痛病是否和这个有关。 但思来想去,冬暝还是没有开口。 …… 回春堂的生意的确不算很好。 或者说,穷苦人家头疼脑热,不是什么大病,也舍不得来看病。 哪怕不要诊费。 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晚间,将中午买的烧肉取出,冬暝和青然更是帮丹游做了一顿饭。 丹游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到这样的眼神,冬暝也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这样干净的眼神,应该……没什么问题。 入夜之后,冬暝和青然,便睡在了腾出来的一间柴房里。 关上门后,青然这才说道: “夫君,那月枯草……我觉得不太对劲。” 冬暝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青然继续解释道: “时间长远的坟墓长出阴气极重的草药,这的确没问题。” “这种草药是不是有镇痛效果我不知道,但因为是从尸体之中生长出来,必然会伴随尸毒。” “也正因为有尸毒,才会有邪祟之气。” “若只是从坟墓当中生长出的普通野草,只会有阴气,而不会有邪气,更不会引起我的警觉。” 听闻此言,冬暝也坐了起来。 他低声将白天听到的事情告知了青然。 青然也很诧异: “夫君,所以……你是怀疑今日那个大汉的头痛之病,和去年在龙丘县爆发的病症有关?” 冬暝点点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意义。” “我和你不懂民间的一些偏方药理,万一误会了别人可就不好了。” “先睡吧。” …… 睡梦之中,冬暝在一阵呢喃呼唤当中睁开双眼。 眼前,却并非自己熟睡的房间,而是在偌大的龙丘县城之中。 冬暝站在城池的大街上,看着四面八方,有不少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都痛苦的捂着挠头,口中发出阵阵哀嚎。 “疼啊!” “我好疼啊!” “头要炸开了!” “救救我!你不是郎中吗?!” “快点啊!有什么药都可以的!” 一时间,疼痛无比的老百姓们,一个个跌倒在地。 他们狼狈的匍匐着,眼神中满是哀求。 有些靠近的,已经抓住了冬暝的脚踝,挣扎着抬起头,流着眼泪。 忽然,他们的脑袋开始出现诡异的膨胀。 “呃……” “呃……” 无助的呜咽声中,却见这些老百姓的眼睛开始凸起,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正将眼珠顶出来一样! “救命……” “救救我们……” 话音未落,他们的眼珠纷纷脱落下来,大量的鲜血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紧接着,一只只干枯的鬼手,竟是从眼眶当中伸出! 一声声仿佛带着贪婪的怪笑声下,他们的头颅开始被撕裂,身体开始崩碎。 一只只形状奇特的鬼怪,从他们的身体当中挣脱出来,转瞬之间,便将偌大的龙丘县化作了一方鬼城! 紧接着,一阵哭声传来。 冬暝有些茫然的转身看去,却见身后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似乎是个郎中,他看着这满目鬼怪,流下泪水,并双手呈太极状,口中仿佛念诵着道教的经文。 很快,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两个孩子。 看不清面容,因为他们浑身被一阵强光所包裹,一者柔和,一者强烈,宛若月光和日光一般。 继而,漫天道韵,如点点金雨,逐渐洒落下来。 “啪!” 男人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冬暝呼吸一滞。 却见男人的表情带着慈悲,脸上的裂痕却越来越多。 最后,竟是迅速变成了一座雕像,在一道强光之中,突然炸开,变成漫天碎片!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古代中医有云,医者分三种,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己病。 这个典故,也来自于扁鹊。 扁鹊说,自己的医术在两个兄长面前不值一提。 声称大哥可治病于未然,二哥能治病于刚开始发作,而自己只能治疗重症。 而《神农本草经》上,也将药材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 上药为养生之药,对于一些重症有强力效果。 中药可强身,多预防部分疾病的发生。 下药则是平常不能服用,必须对症下药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