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子夜之后，四人才先后在回春堂碰面。 长生宫那边，冬暝自然又做了嘱咐。 随后，便是双方情报的整合。 朱云在白纸上写下了所有的线索之后，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 “就算暂时还不知道中枢药山内到底有什么玄机，但是……就以账册之事，也足够让陈县令定罪。” “因此，要想破局的话……” “当务之急，就是要先确定陈家和刘家的问题，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切入口。” “第二个切入口，就是那座王药大夫口中的长生大帝神庙。” “另外……” 朱云忽然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冬暝一愣： “二哥，怎么了？” “没事。”朱云轻叹一声，缓缓摇头：“先一步一步来，我们现在得到的证据，很多是碎片化的。” “只有刘家和陈家兜售假药这一条可以完整起来，就先入手吧。” 冬暝点头： “那你们在回春堂等我，我去探一探。” 朱云摇摇头： “不急。这件事情可以这么办……” …… 第二日白天，朱云和戴缘川开始在整个龙丘县内闲逛起来，并针对市面上开设的一些药铺、医馆都进行了一些调查。 虽说妙心堂是一家独大，但也有一些勉强可以维持生计的铺子存在着。 毕竟，就算在当地富甲一方，又有权利傍身，要完全彻底的垄断某一个行业，也是风险非常高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管是药铺，还是医馆，他们所用的大部分药材，都是从妙心堂来采购。 采购价格高，效果不好。 这两点，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不这么做，就没办法有货源。 所以，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之后，被逼无奈的将自己的损失，加到了病人的头上。 但是，在这些药材当中，却有一些非常同意的药品，是他们自己可以从外界采购的。 而这些药材，都是一些效果凶烈的猛药，比如晒该的蜈蚣、蝎子等。 “缘川，毒物类的药材，一般是治疗什么疾病的？” 戴缘川想了想，说道： “一般来说，都是一些常规汤药所无法立竿见影的长期病症。” “诸如哮喘、风症、癫病等等。” 朱云点点头。 所以……都是一些短时间不能治好的。 “不过说到这个，倒是有些奇怪。”戴缘川又说道：“龙丘县处于江浙地带，再加上附近又种植了如此大量的药材……” “药材和药材之间，也是有相性的。” “有些种植在一起，成长的会更高。还有的，会吸引到一些同样可以入药的昆虫之物。” “可是……根据冬暝和青然他们的说法，整个药田内，除了药材之外，什么都没有。昆虫、动物一概不见。” “这其实不太符合千亩药田之下的常规情况。” 朱云微眯着双眼：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妙心堂对于昆虫类药材的需求十分庞大，庞大到已经没有办法提供给其余的药铺和医馆。” “要么……就是他们暗中布置的邪术当中，可能对昆虫有什么机会！” “走吧，去刘家。” 此时，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香味。 冬暝和青然，已经在暗中跟上。 朱云和戴缘川选择将龙丘县逛了一圈，也是前一天晚上商量好的。 就是要看看妙心堂的垄断情况，因为只有达到了完全垄断，他们才会更容易被说服，将所谓的生意往外面去延伸。 …… 刘家作为龙丘县内数一数二的富户，在经受了药材生意之后，更是用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甚至连大门的门槛，都高了不少。 朱云和戴缘川刚刚来到刘家门口，便被几名家丁拦住了。 “烦请通报一声，长安太医丞戴缘川和长安药商朱云拜访。” 家丁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在朱云给了些银两之后，这几人的态度顿时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环绕在朱云和戴缘川身边的香味，也开始减弱。 冬暝、青然两人，先行一步，进了刘家。 …… “大哥，就是这么回事。” “王药那边，现在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我们多心了。” 刘鹏对着主座上的刘家主，正在汇报情况。 刘家主点点头： “王药是最为重要的‘人祀’，万万不可有所闪失。” “这年头，找到一个这样耿直的大夫，也是不容易。” 此时，家丁进门，报备了情况。 刘鹏眉心一皱： “他们竟然找上门了？” “大哥，要不要回绝他们。” 刘家主陷入沉思之中： “不妥当。” “戴缘川是太医丞，这种事情不可能作假。昨日，从你反应给我的这两人的谈吐来看，若是一般的大夫和商人，可没有这样的气度。” “在常人眼中，若是能和太医署、皇商合作，那是天大的福分。” “这件事情，不宜做的太明目张胆。” “当他们进来吧。” “正好，现在药材的产量也在逐步增加，若是靠谱，倒也不是不能合作。” …… 房顶之上，冬暝悄然说道： “青然，你在这里护着二哥和戴缘川，我去深处看看。” 青然点点头，又指了一个方向： “夫君，那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冬暝看了看，那是后院当中，一个相对偏僻的院子。 旋即，冬暝顺着方向，迅速而去。 这边，朱云和戴缘川也进入了大厅之内。 他们两人的目标，就是尽可能的牵扯住刘家的主事人，虚与委蛇。看能不能多得到一些情报。 …… 冬暝在来到后院中以后，悄悄落地。 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说，要想不被人察觉，实在是太过简单。 眼见四周仆人、丫鬟数量不少，幻术之中，冬暝掌心骤然出现了化身乾闼婆时的琵琶。 数道琵琶之声铮铮而出。 但四周闻声之人，却一个个眼神更加恍惚。 旋即，冬暝推开了房屋的门，悄然进入。 眼前，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不似大唐文字，去也不似佛经梵文。 而面前的神龛之中，所放置之物，则让冬暝心中一惊。 “这是……” 冬暝快步上前，再三确认之后： “竟然是长生大帝的神像部分！” “可是……怎么会只有头颅？” 冬暝立刻就想到了先前从王药和丹游口中出现的，那座神秘的长生大帝庙宇。 难不成，这神像就是长生大帝庙当中的？ 若是从其余神庙偷窃神像，自己供养，这已经是大不敬了。 更不用说……这神像还是碎的！ 这可就太不吉利了。 冬暝伸手想要将长生大帝的脑袋拿下来，却发觉手感不对。 他尝试着动了动，突然： “轰隆……” 屋子微微一颤。 却见长生大帝的头颅偏转之下，整个神龛竟开始平移一般的挪动。 旋即，一间密室就出现在了冬暝眼前。 虽然没有青然在身边，但冬暝也已经察觉到了这密室之中扑面而来的阴气。 甚至于，偌大的房间，瞬间都阴冷了不少。 思索片刻，冬暝跨入密室黑暗之中。 约莫走了数个呼吸的功夫，眼前开始出现点点光亮。 陡峭向下的石梯两边，出现了一点点血红色的灯火。 灯火照着两边的墙壁，细细看去，似乎也镌刻着一些咒文。 冬暝见状，掌心出现一团焚魂鬼火。 瞬间，整个隧道明亮了起来。 眼前，一盏盏血色油灯之上，两边的墙壁和上方，都写满了咒文，也贴着一些古怪的符咒。 同时，每过一尺的距离，头顶上方就有一串红绳串联着五百铜钱。 这铜钱却和外面的铜板还有些不同，整体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冬暝微眯着双眼，惊觉那些阴气，竟是从这些铜钱之上散发而出。 而且，每一串铜钱的中间，也都会有一根红线相连。 这红线，直接连接到密道之上的神龛之处！ “五百铜钱，阴气，红绳，符咒……” 冬暝眉心紧锁。 从前办案之时，他也接触过一个诡异术士。 这个术士，擅长用一种十分诡异的诅咒手段，叫作阴五百钱。 便是用红绳串联五百铜钱，砸在别人身上。 只要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便会五内俱焚，但尚且不会死亡。可只要行动超过五里，便会立刻被咒杀而死，魂魄也会被吸入阴五百钱之中，壮大这种法器的凶煞！ “当初，虽然没有找到制作之法，但大哥说过，这种被心术不正的人，从道教术法篡改之后的邪术，要制作十分困难……” “而且，对自身的损伤，也非常严重！” “这刘家果然有古怪，不单单制作了这么多的阴五百钱，而且……还串联着神像的头颅，简直……就像是某种诡异仪式！” 此时，冬暝取下一盏油灯又看了看。 那灯油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和颜色。 “这是……人油！” 冬暝脸色一变。 人油和尸油，一字之差，效果却截然不同。 尸油从尸体上炼制出特殊的油脂。 人油则是从活人身上抽取！ 冬暝连忙将灯油放了回去，快步冲入密道的深处。 很快，火光中，眼前狭窄的通道骤然一亮。 目中所见，竟是……一排排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