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兰月狐起身拱手道: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不过……龙丘县之事,哪怕是我这个刺史也必然是兜不住的,陛下那边肯定要上报。” “至于龙丘县背后真相如何,那药山之上的孽海棠,又是何居心,便劳烦诸位了。” 一番话,兰月狐倒是颇为得体。 举手投足,就如同一个翩翩公子,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直到兰月狐离开之后,冬暝看向朱云。 朱云轻挥羽扇: “此人……不简单。” “看上去温润如水,实则每一句话就像是精心推演过一样,没有丝毫破绽。” 冬暝不禁道: “是啊。” “而且,我们虽然没有将长生宫的情报告诉他,只是提到了孽海棠,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朱云羽扇微微一顿: “不,这恰恰就是破绽!” “作为一方刺史,哪怕是如今在朝堂之上有杨国忠这样的人护着。” “但是,龙丘县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他也难脱关系。” “对于一个可能导致龙丘县悲惨如此的罪魁祸首,兰月狐的表现,却没有丝毫波澜,这说不过去。” “简直就像是……” 一旁,青然眉心一动:“就像是刻意的告诉我们,他不知道孽海棠是谁一样。” 朱云点了点头: “看来……兰月狐必然知道些什么。” 片刻商议之后,冬暝、青然、朱云决定分头行动。 丹游姑且就先待在客栈当中。 青然则是保护朱云,以镇魂卫的身份,去探一探兰月狐的底细。 冬暝则独自一人,前往妙心堂附近,寻找可能知道当年妙心观之事的人。 …… 因为妙心堂处于整个龙丘县比较核心的中间地带,加上瘟疫浓雾的爆发之处,又在不远处的县衙。 因而,偌大的妙心堂已经是土崩瓦解。 有些富贵人家虽然没有遭受波及,却也因为家主喝过妙心堂保养之药,变成怪物而死。 此时之前纷飞,白幡阵阵,随着一阵风吹过之下,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惨白之色。 耳边,更是连绵不绝的哭嚎之声,让人不由心中发毛。 却在此时,冬暝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叟。 这老叟看上去粗布麻衣,似乎也是穷苦人家。 他拄着一根粗糙的木头拐杖,一瘸一拐走着的同时,更是不停的看向四周,一边看一边叹气,喃喃道: “报应啊……都是报应……” “女菩萨的诅咒,终究还是反噬他们自身了……” “唉……” 老叟说话的声音非常小,但冬暝有了《奇谭妖异志》之后,五感也是更加敏锐,到底还是听到了。 女菩萨的诅咒…… 报应…… 严格来说,这些世家大族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孽海棠的算计。 难道…… 念及至此,冬暝快步上前,拦住了老叟的去路。 老叟浑浊泛黄的双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小郎君,你这是……” 冬暝拱了拱手: “老人家,在下冬暝,冒昧了。” “不过……如今正在调查一件陈年旧事,想询问老人家是否有些线索。” “不知……老人家可听说过雨宓琳这个名字?以及……妙心观。” 话音落,老叟脸色瞬间惨白,手一抖,拐杖都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的俯下身要去捡,被冬暝搀扶住。 “唉……” “看来,这事情到底还是守不住了吗?” “小郎君,跟我来吧。” 说着,老叟便拄着拐杖在前面走着。 冬暝想要搀扶,却被老叟摆了摆手: “我现在这样,是我该受的痛苦,你不要帮我。” “你帮了我,就是给我添了业障。” 此言一出,冬暝便察觉到,这老叟所知道的事情,恐怕还不是道听途说那么简单。 也许当年的事情,这老叟也是当事人之一? ……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叟带着冬暝,来到了一座相对破旧的老屋子。 因为方向的问题,这里整个房屋,倒是没有遭受到什么波及。 而且,这里显然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甚至可能都没有什么陌生人来此。 因而,骤然见到一个穿着还算光鲜的冬暝,有些人甚至有些好奇的看着。 “戴老爷子,这位是……” 有好事之人不禁问道。 被称呼为戴老爷子的老叟摆了摆手,没回答对方的话,径直打开了门: “这地方就我一个人住,破旧了些。” “小郎君不要见怪。” 冬暝摇了摇头: “老爷子就不用忙活了。” 老叟叹了口气,坐在了冬暝的对面: “小郎君……为何会想要调查妙心观和雨宓琳呢?” 冬暝沉声道: “因为如今龙丘县出现的问题,疑似是雨宓琳的一位故人所做。” “所以,我需要先了解清楚,当初到底在这里,在妙心观,雨宓琳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和雨宓琳相识的兰月狐,如今前来的兰刺史,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老叟似乎也预料到了,于是缓缓说道: “雨宓琳……是十年之前,妙心观还在时的最后一位长生神女。”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龙丘县自己的习俗。” “龙丘县有供奉长生大帝的习惯。” “当然了,最早的庙宇是在如今药田的位置处。” “但原本,香火最旺盛的长生大帝庙,差不多就建造在如今妙心堂的位置。” “曾经的龙丘县也是出了名的长寿之县,我们那时候的长辈,都说是因为供奉了长生神女的结果。” 冬暝眉心微微一皱。 供奉长生神女? “老人家?” “就我所知,道教当中,并没有长生神女这个说法。” 老叟点了点头: “传言,是某一天,天空之上落下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治好了当时龙丘县内县令的疾病。” “县令为了报答她,便想要给她一些银两。” “不了,这女子却说自己是天上的女童子,下凡前来,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另外一名伙伴。” “还说……若是县令想要报答她,就在当地建一座长生大帝庙。” “这样的话,她和她的同伴,都会转生到这里。” 冬暝一愣。 这种说法……怎么听着有种童子命格的感觉? “老爷子,所以……妙心观是这么来的吗?” 老叟苦笑道: “不错。” “而且,据我长辈所说,县令当时十分高兴。” “毕竟,长生大帝可是掌管长寿的神仙啊。” “因此,不单单建造了妙心观,塑造了最好的长生大帝的神像,甚至……县令还开始自作主张,要开始寻找所谓的两名童子转世。” “因为那位长生神女曾经说过,她下来是寻找伙伴的。” “只是……这种事情要如何寻找呢?” “本来就是毫无头绪的事情。”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觉得长生大帝是掌管长寿和医药的。” “如果哪家的孩童,年纪轻轻就对药理知识颇为擅长,我们就判断可能就是那两位童子转世。”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 “就是这个说法当中,本来应该是一男一女一对童子。” “但我们却从来没有在龙丘县内,找到过符合标准的男童子,女童子则的的确确找到过一些。” “每次找到之后,我们就会将其送入妙心观内清修,学习药理知识。” “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不找男童子了,只找女童子。” “也就有了长生神女的说法。” 接下来,老叟又说了一些关于长生神女的事情。 冬暝听了之后,也终于有所了解了。 如果这件事情是那位县令单独杜撰的,那么能够每一次都从人群中找到所谓的懂药理的女童,就不太正常了。 所以……这件事情,也许真的有发生。 而长生神女,其实就像是古老王朝那些巫师一样,每逢重大场合的时候,他们需要对天地祭祀。 放在长生神女身上,平日里要给乡亲们看诊,学习关于长生大帝的相关知识。 其次,就是在每年重要的一些节日,还有长生大帝诞辰的时候,举办所谓的仪式,来祈求龙丘县来年顺风顺水。 如果但看这些的话,长生神女其实就像是庙祝一样,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 “十年前的时候,妙心观也选出了最后一位长生神女,也就是雨宓琳。” “只是……” “雨宓琳被选中,实在是有些特殊。” 听着老叟的话,冬暝眉心一动: “怎么说?” 老叟叹了口气: “原本,长生神女是要找一些七八岁的女童。” “说起来也诡异,每一次被选出的长生神女,都会在十三四岁左右的时候就忽然夭折。” “但是……自雨宓琳之前,已经有三年时间,不曾找到过合适的长生神女。” “至于雨宓琳本人……被选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是十五岁左右了。” 冬暝不由愕然: “这不是已经超过年岁了吗?” 老叟苦笑着点点头: “因为……大家对于长生神女的仪式已经深入骨髓了,更何况有长生神女那几年,龙丘县的确是风雨太平。” “可自从没有了神女之后,一切就变了。” “所以,到了第四年,大家终于受不了了。” “便在龙丘县内找到了一个年纪最小,家中还习医术的,也就这么将其封为了长生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