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之中的常山县,满目所见,虽然依旧是白事铺子居多,大街上也不是太热闹,但总归比之前所看到的,是好了不少。 大街小巷,多了一丝人气儿。 冬暝先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青然放了出来,并归还了丹珠。 随后按照原本的路线,来到了义庄客栈和太平客栈所在的位置。 眼前,太平客栈的牌匾依旧还在,但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且满是蛛网,应该是年久失修之故。 整个客栈大门,也是锁的结结实实。 “嗯?”冬暝眉心一皱。 青然不由道:“咦?这里竟然关门了?” 冬暝却道:“不正常。” “青然,你还记得我们在第二层幻术当中,那太平客栈的伙计是怎么说的吗?” “这里是冬家的产业。” “除非冬家已经不存在了,否则这种旺铺市口的客栈,为什么要关门?” 说着,冬暝缓缓上前,想要通过破损的窗户打量一下里头的情况。 却见偌大的屋子灰蒙蒙一片,桌椅板凳有很多似乎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冲击,碎裂了一地。 满目都是蜘蛛网,还有腐烂之下生长出的斑点。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冬暝疑惑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你们。” “这里是私人的铺子,不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转身看去,是一个衙差。 然而在看到冬暝的长相时,衙差的脸色骤然惨白: “鬼!” “鬼啊!” 那叫声之凄厉,吓了冬暝和青然一跳。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这衙差竟是口吐白沫,直接晕死过去。 “……” 青然很无语的走到衙差面前,探了探鼻息: “还活着。” “吓晕了。” 冬暝也是表情古怪。 冬家少爷就算死了,也不至于让人以为是鬼吧。 忽然,冬暝想到在城门口时,那个车夫说的话。 “今天有大户人家做法事……” “难道……” “是冬家少爷?” 正猜测着,两边的一些百姓也看到了冬暝,一个个恐惧的四散而逃。 忽然,一阵高亢的唢呐声响起。 不等两人反应,远处便传来一阵哭嚎之声。 纸钱如雨,随风而落,招魂白帆,更是随着阴风呼呼作响。 冬暝循声看去。 那是一座非常奢靡的轿辇,应该是达到了大户人家可以被允许的最顶尖的配置了。 两边的轿夫一袭白色的麻布衣服。 还有随行的女子,穿插在这些轿夫旁边,却是一袭红衣。 每个人都是佩戴面纱。 面纱之上,还书写着莫名的符咒。 随着阴风一起,隐隐可以看到那轿辇当中所放的……竟是一个牌位!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童。 两者穿着红白相间的衣服,身上贴着符咒,小脸用铅粉涂的惨白,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四周,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鬼祟的笑声。 “金童接引!” “玉女随行!” “阴司漫漫!” “黄泉滔滔!” “幽幽忘川!” “离恨圆满!” 金童玉女穿插说话,声音有着不属于孩子的阴森之感。 就在这漫漫队伍来到冬暝和青然面前之时,有人看了一眼两人,顿时惊恐的说道: “是……是少爷回来了!” “是少爷!” 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乱逃窜起来。 将近百来号人慌不择路之下,那金童玉女也纷纷倒在地上。 凑近一看,竟是用高超的手艺操纵的傀儡! 轿辇也重重落地。 一个不稳,其中摆放的牌位似乎要摔落下来。 冬暝下意识的闪身而过,一把将那灵位接住。 这要是因为自己,弄的人家牌位都受损了,那自己就罪过大了。 就在冬暝触碰到牌位的一瞬,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与自己相似之声幽幽吟诗: “我为君奏白玉琴,愿君唯我长相思。” “我为妻植婆娑花,愿妻唯我展风华。” 冬暝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一瞬,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个温润如玉、身着素袍的少年郎君,擦着汗水在池塘边修剪着什么。 而在一旁,一名面覆白纱的女子,弹奏着宛若白玉雕琢的七弦琴,犹如谪仙。 但也仅仅一瞬,冬暝就回过神来。 “夫君。” 青然小跑着来到冬暝面前。 冬暝摇摇头: “我没事。” 此时,看着空荡荡的法事队伍,冬暝这倒是犯了难。 人都跑了,自己把牌位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若是带走的话,应该更不合适吧。 却见那牌位上的名字,乃是以朱砂撰写——东君阳。 “夫君,我们现在这是……” 冬暝看了看四周,随后发现了一个因为害怕瘫软在地的人: “你好。” 对方浑身一颤,满脸恐惧的摆着手: “小少爷!” “你……你的死和我没什么关系,你别害我啊!” “我……我不想死啊!” 冬暝一脸无奈: “我不是你口中这位东君阳少爷。” “我是长安人,来此见客的。” “麻烦你去一趟冬家,告知人家一声,也好将牌位带回去啊。” 那人看了看牌位,又看了看冬暝,最终似乎是相信了冬暝的说辞,连连点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远处有一队家丁匆匆而来。 “快!” “你们这些混账!” “要是我儿的牌位有什么闪失,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带着愤怒之声。 很快: “鬼啊!” “那……那是小少爷吗?!” “别!别推我!” 在看到冬暝的顷刻,所有人都恐惧的不断后退。 唯独一个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冬家的当家人了。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又到欢喜,最后更是不顾旁人的劝阻的跑到冬暝面前,一把抓住冬暝的肩膀,热泪盈眶。 “儿啊!” “我的儿啊!” “是你吗?!” 然而此时此刻,冬暝也愣住了。 一旁的青然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看着表情僵硬、骇然到一丝不敢置信的冬暝。 “夫君,你……你怎么了?” 冬暝喃喃道: “爹?” “不!” “不对!” “不可能的,我是亲眼看着我爹娘死的,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和我爹长得一模一样!” …… 一炷香时间之后。 “我们到了。”冬家老爷有些激动的拉着冬暝的手来到了冬家府邸之前。 门口,一个面容有些沧桑的妇人站在那里。 饶是冬暝早有所想,在看到眼前这和自己母亲也一模一样的女人时,冬暝懵了。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一时间,不管是冬暝,还是冬老爷、冬夫人彼此心里都是震惊不已。 就连一旁的家仆们,也都议论纷纷。 哪怕是三青鸟青然,也不由感觉不可思议。 因为一路回来,她从冬暝口中得知,他那被妖魔杀死的父母,竟是和眼前这冬家夫妻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爹娘? 一模一样的儿子? 但是彼此都不认识? 不过,在仔细询问了冬暝的情况之后,冬家老爷激动的心情也有所回转,隐隐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先是安慰了冬夫人,随后看向冬暝和青然: “孩子,你们这一路行来,应该也累了。” “我让下人先给你们准备住处,你们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让厨子张罗几个好菜。” “待会儿,我们边吃边聊。” 冬暝点了点头,将牌位递给冬老爷之后,便和青然跟着下人前往厢房。 让冬暝意外的是,仆人带着他们并非是前往大户人家一般给宾客居住的地方。 而是……内院! 冬暝不由道: “这……有点不合适吧?” “毕竟,若无要事,进了内院,就是与你家女眷见面。” “这……于理不合吧。” 领路的,是冬家的管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老管家的眼神非常和蔼,看着冬暝,似乎带着不一样的感情: “郎君娘子不必拘谨。” “我带你们去的住处,本就应该是你们的房间。” “所以……没有于理不合之说。” 冬暝苦笑道: “我来时,已经和冬老爷说了,我不是他儿子。” 老管家点点头: “我明白。” “其实,我相信老爷也明白。我们在看到郎君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他。” “哦?”冬暝不由来了兴趣:“你们是如何看出来的?” “神态。”老管家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家少爷,最新杂学,平日里不念诗书,也不习武,也是因体弱多病之故,对机关之道、丹青之法,颇有兴趣。” “少爷性情羸弱,而郎君看着却龙行虎步,你们的确只是长得相似。” “所以,郎君不用担心。” “老爷知道,夫人也看出来了,我也看出来了。” “郎君一开始也在极力解释,这说明郎君也不是熟知冬家从而前来蒙骗混世之徒。” “你心中的疑惑,且先休息一番,老爷夫人,自会给你解答的。” 一番话,听的冬暝心中诧异。 不为其他,而是这位老管家的谈吐,竟不似常人。 很快,老管家带着冬暝和青然,来到了内院一处宅邸前。 推门看去,却见内中床榻桌椅等一应俱全。 似乎……不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 “郎君,娘子,这里就是二位的住处了。” “换洗的衣服,还有热水很快就会送来。” “等到开饭的时候,我会来请二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