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光着脚,在野地里疯玩。 他们追逐着,打闹着。 “阿章!”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个叫阿章的小孩,看清喊他的人后,吓得和其他孩子撒丫子跑路。 结果,还是被张存仁一把抓住。 阿章这次没有挣扎,他的小伙伴们都没跑路。 见他们不跑,张存仁松了手。 这些孩子们都光着脚,阿章也是。 估计他的鞋子,已经被他的父母拿走。 杨承应带着翻译来到阿章面前,蹲下身子,问道: “你们怎么不去学堂读书?” 听完翻译,阿章道:“爹妈担心官府报复,不敢让我们去您那里读书。” “官府不敢把你们怎样,要是出事,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杨承应拍着胸脯保证道。 阿章还是一脸不愿意,他问道:“读书很重要吗?我们就算读了书,还是贱民,照样受欺负。” 看来最近他和小伙伴们没少挨欺负。 “读书未必有用,但是不读书一定没用。” 杨承应温柔地说道:“以前有个叫周处的人,一大把年纪,还祸害乡亲,乡里人都讨厌他。唆使他上山打虎,下海擒蛟。 三天没回来,乡亲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就放鞭炮庆祝。 周处回来得知这件事很伤心,就去找大文豪陆云。周处说,我这么大的人悔过,还来得及吗? 陆云回答说,古人早上得知道理,晚上死都是可以的。重要是现在就改,将来一定有出息。 周处按照他说的做了,后来果然成为一代豪杰。” 这是著名的《周处除三害》的典故,出自世说新语。 杨承应借着这个典故,告诉这些孩子们,读书未必有用,但是不读书一定没用。想读书就要从现在开始,而不是以后。 阿章等孩子听完翻译,有些意动。 看他们这样,杨承应估计他们是惧怕家长,于是决定拜访这些孩子的父母。 看到大明总兵前来,这些贱籍的朝|鲜百姓纷纷下跪。 杨承应抬手阻止:“我和你们一样是人,况且我不是你们的父母官,不必跪我。” 翻译把这段话说了,他们才没有下跪。 随后,杨承应说明自己来意。 有百姓道:“我们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可他们是我的孩子,生来就是贱民,学那么多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杨承应笑着说道:“我可以叫这些孩子们医术,数学,种地等技术,还可以教他们星象占卜等杂学。” 这话被翻译后,让百姓都吃了一惊。 一个总兵还会这些? 会,当然不会。 但杨承应有徐光启啊,他可是什么都懂。 朝|鲜百姓看这么大个总兵亲自登门,官府也不再管,就勉强答应了。 杨承应领着这些孩子来到皮岛。 此时,百姓已经走掉大半,剩下的孩子不多。 杨承应终于可以给他们上一课,还是全新的一课。 “复学后,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是洗脚。” 杨承应说完,让张存仁等亲卫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一双双小布鞋。 这些布鞋是杨承应从金州镇调来的,因为数量不多,一直没敢拿出来。 现在学生不多,刚好够一人一双。 也算是杨承应送给他们的礼物。 “你们随我到溪边洗脚,再一个个试鞋,合适的就穿走。” 杨承应说完,孩子们像鸭子似的涌向小溪边。 他们一个个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用清澈的溪水给自己洗脚。 已是三月中旬了,气温已经完全回升,此时泡在溪水里还有几分清凉。 孩子们洗完脚,就来杨承应这里领鞋。 拿到鞋的孩子就想下跪,被杨承应赶紧扶住。 “我说过,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不需要跪我。” 杨承应扶住这个孩子,一脸真诚地说道:“我在这里时间已经不多了,只盼着你们认真学习,把所学牢记在心。” “我会的。” 这孩子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孩子拿到鞋,也学刚才这个孩子鞠一躬。 弄得杨承应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的课,杨承应就请了已经闲下来的徐光启。 徐光启在翻译的陪同下,给两国孩子传授农学知识。 相比于李尔瞻,徐光启这方面显然不一样。 杨承应这边是温情脉脉,而王京那边是血流成河。 一群大北派的被屠戮。 大北派的领袖李尔瞻虽逃过一劫,还是被吓出了病。 杨承应把孩子们交给徐光启,就来看望他。 李尔瞻已卧床不起,气息奄奄。 “我父亲是被吓坏了,也伤心坏了。” 李尔瞻的三儿子李弘烨担忧地说道,“那么多亲朋故旧都被西人党杀害。我大哥被杀,二哥在狱中绝食而死,都太惨了。” “当初你父亲兴起大狱,就该知道自己也有这一天。” 杨承应说道:“当然,我现在说这些,不太合适。” “不,父亲大人也在忏悔。” 李弘烨抽噎着说道:“以前杀戮过重,如今反噬自身。” 或许是迷迷糊糊的听到他们对话,知道杨承应来了,李尔瞻醒过来。 “杨总兵,老……老夫有话想对您说。” “我在。” 杨承应来到病榻旁,“你有话就交代,我会帮你达成。” 李尔瞻苦笑:“都怪我平日作孽太深,以致今日。但我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求您带他们去金州镇,不要踏足朝|鲜一步。” “我当初想把你带去金州镇,何况他们。” 杨承应态度很肯定,“您放心,我会让他们待在金州镇,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李尔瞻高兴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两个儿子,告诫道:“我死后,你们不要踏足仕途,以免重蹈覆辙。” “是,父亲。”李弘烨、李益烨都低头拭泪。 李尔瞻又看向杨承应:“总兵对老夫一家的大恩大德,老夫只有来世再报。” “别说丧气话,你还会活得好好的。” 杨承应话没说完,就察觉李尔瞻不太对劲,大着胆子用手探他的鼻息,却发现已经断了气。 “父亲!” 两个儿子扑向病床。 杨承应默默的退了出来,叹息一声。 随着大北派实际领袖病故,这一支算是彻底的退出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