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屏风后面。 天启皇帝正和瑞安大长公主对谈。 两人先行国礼,后行家礼。 刚入座,大长公主大倒苦水:“皇帝,这杨承应实在太过混账,他竟把我派到金州镇打前哨的人关了起来。 而且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然后赶了回来。” “竟有此事。”朱由校惊了。 “我没有一字虚言,请皇帝明察。” 啪! 朱由校一拍桌子,“这个杨承应太过分了,竟敢这么对公主。” 说罢,派太监唤来魏忠贤。 “魏忠贤!”朱由校想了一下,“你,把徐光启叫来,我有话问他。” 不止是瑞安大长公主惊讶,魏忠贤也惊了。 魏忠贤来之前就知道杨承应触怒皇帝,他以为可以趁机栽赃,结果皇帝只让他召徐光启进宫。 “快去办!”朱由校催促。 “是,老奴这就去办。”魏忠贤低着头退下。 家奴面前,公主不便开口。 等魏忠贤离开,公主才问道:“皇帝,你为什么要这么纵容杨承应?” “辽西局势到这个地步,王在晋和袁崇焕为了山海关一事争论不休,孙承宗也没回来。 唯一让我感到安心的,只有金州镇。而且金州镇不需要消耗多少军费,就能如此牢固,可谓人才难得。” 自家人面前,朱由校实话实说。 即位之初,建虏攻打辽阳,被挡了下来。 皇帝仔细问过袁应泰,原来是杨承应在背后支持的他。 到如今,金州镇已经站稳脚跟,而辽西一败再败。 某种程度上说,金州镇成了天启皇帝心中的一剂强心针。 “虽然如此,也不能过于骄纵。” 公主严肃地说道:“皇帝可不能忘了唐末藩镇!” 朱由校笑了:“我派了纪用和霍维华在金州镇监视,问题不大。” 看皇帝袒护到这个程度,公主还能说什么呢,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徐光启被魏忠贤领到屏风后面。 “臣徐光启,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光启跪在地上,弯腰磕头。 朱由校命人给徐光启赐座,隔着屏风说道:“徐卿,杨承应把大长公主派往金州镇打前哨的奴才赶走,你可知道此事?” “不知道,才听陛下说起。” 徐光启恭敬的回道。 “你怎么看这事?” “恕老臣直言,杨承应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想来公主府上的人,和他在某些方面起了冲突,才被赶出来。” 徐光启话音刚落,公主怒道:“徐大人,你这话可有偏袒杨承应之嫌疑。” “回公主,非老臣偏袒,而是实事求是的讲。” 徐光启恭敬的说道:“杨承应待在镇虏城,正在北上剿贼安民,袭扰建虏的盖州等地。 倘若没空回金州城,而公主府家奴要他回去,这都会引起冲突。” 听到杨承应待在镇虏城,朱由校吃了一惊。 怎么既没有杨承应的邸报送上来,也不见王在晋有相关的邸报。 这话不好问徐光启,不显得自己没及时掌握前线军情。 朱由校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这的确有可能。” 公主听出皇帝的口气,只好沉默不语。 经过一番思考,朱由校决定这件事暂时不做处理。 徐光启、公主先后退下。 他们一走,朱由校问魏忠贤:“狗奴才,杨承应在镇虏城为什么不报我?” “回陛下,老奴也是刚刚得知。杨承应没有相关的邸报呈上来,想来是他的行动还没结束,没有上奏本。” 为了不显得自己没掌握一切,魏忠贤被动替杨承应遮掩。 朱由校这才稍微消怒,去做木工。 瑞安大长公主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见了延恩公主朱徽娴。 “孙女朱徽娴见过姑祖母。” 朱徽娴下跪磕头。 她已经是朱家的公主,不再是万氏的族人。 按照规矩,她得按照皇帝对瑞安大长公主的称呼来。 丫鬟将朱徽娴扶起。 朱徽娴轻移莲步,走到大长公主面前。 大长公主望着孙女,叹了口气道:“唉,可怜的孩子……” “姑祖母,出了什么事?”朱徽娴略带惊讶地问。 大长公主把杨承应赶走周达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她。 周达的为人,朱徽娴不算了解。 但是周达的母亲周氏,她是见过的,最是和善。对她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想着她。 到了皇宫,周氏还来皇宫觐见。 听完姑祖母的话,朱徽娴已经认定,杨承应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武夫。 想到要和这样的人过一生,朱徽娴内心凄苦。 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姑祖母,一切自有天定,非人力能强求。” 朱徽娴反过来安慰大长公主:“我到了金州镇以后,自然以礼待他,不会半点有损大明公主的威仪。” “你能这样想,我心里好受一些。” 大长公主欣慰的笑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继续说道:“进宫之前,我和万太傅商量过了,还是派万弘祚去金州镇办这件事。” “万大人去过一趟金州镇,应该没问题。” 根据规矩,朱徽娴不能再像以前称呼万弘祚为二叔,又不好直呼其名,只能用万大人代替。 大长公主却摇了摇头,“万弘祚一听说要去金州镇,脸拉得老长。” 言下之意,杨承应何等嚣张跋扈。 朱徽娴心头一暗,“又要辛苦万大人。” “这件小事,有什么辛苦的!” 大长公主起身,“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朱徽娴送大长公主到殿门,然后回到闺阁。 春桃终于有说话的机会,替主子不值:“周奶奶最是和气,周总管也是办事干净利索,居然被赶回来,足见那个家伙多么混账。” “估计是那家伙惦记那些银子,周总管刚正不阿,才被欺负。” 春香也猜测起来。 “很有这个可能。那些军户出身,最是贪婪。” 春韵语气透露着厌恶。 这份厌恶,引起其他贴身丫鬟的共鸣,纷纷点头。 春娥道:“公主,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作为正主的朱徽娴却拿起书本,淡淡地回了一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要强求就是了。” 她看的书,已经悄然变成了太上感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