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过往不存，天怒雷落！黑棒擎天！ “你斩了那尊元老，不知道拯救了天下间多少生灵。” “此时，不应该是你跪我，而是我跪你。” 说着，秦无量缓缓起身，金云峰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秦无量朝着他长长一拜，衣袖垂地： “秦无量，感谢小友援手之恩！” “使不得，使不得……” 金云峰慌忙避开，身子咔咔作响，心情格外激动。 秦无量长长一拜后，才缓缓开口道： “一拜而已，这是应该的……” “见过老府主。” 崔炎良面色肃然的施了一礼。 对于这老府主，他心中也颇有敬意。 在幽冥之地，失去联系的数千年中，阴司神职体系，能够维持至今，这位老府主，拥有莫大的功劳。 他虽然做的不够好，但也不影响金云峰心中的敬意。 “那位前辈是？” 闲聊了一会儿，秦无量眸光幽幽的看向了崔炎良，开始聊起了正事。 他虽然被那位归尘教主，封镇于归道府深处，可对外界之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自然也感知到了，西山香火坛的那一战。 “那是家师。“ 崔炎良神色恭敬的回了一句。 苏白对他有传道之恩，也算是他修行道路上的半个老师，如此称呼，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只不过，他平日里，还是多以“前辈”二字，称呼苏白。 “我家老师，尚有事情要办，过后必然会前来拜访老府主。” “应该是我前去拜访才是……” 秦无量缓缓摇头，接着如同一缕薄雾，飘出了屋子。 这时，两人才看清楚。 秦无量高大的身躯，略微有些佝偻，宽大的衣袍下，双腿仍在，却没有了脚。 秦无量的身上，分明是巍峨如山般的雄浑气势，却不知为何，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丝虚幻。 只感觉眼前的秦无量，宛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似乎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老府主……” 金云峰心头一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起死回生之术，只有大哥，二哥能够做得，我倒是差了许多，如今也救你不得。” 秦无量看了一眼金云峰的白骨之躯，神色中略微有些歉意。 羽化不是无所不能，即便他作为如今最强大的鬼神，也同样不是无所不能。 在幽冥之地失去联系的如今，即便是他，都已经无法将阴魂送去幽冥轮回，更不用说，替金云峰重塑肉身了。 “您不必这么说。” “生死有命，晚辈自从踏入大禹都城的那天起，就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此时的状态，已经算是不错了。” 金云峰摇了摇头，斗篷下鬼火摇曳，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此话倒是不错。” 秦无量笑了笑，似乎也放下了什么顾虑。 他抬头看了眼余晖渐落的天空。 天边霞光灿烂，一排鸟群和鸣。 不禁轻叹一声： “许久不见天光了，此时风景正好，理应出去走走……” 在崔炎良稍微有些惊愕的神色中，秦无量已经飘出了归道府。 两人下意识的跟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轰隆！ 随着三人走出归道府，只听一声巨响。 金云峰回头看去，只见归道府轰然一震，随后便开始倒塌，土石木梁破碎，烟尘激荡而起。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偌大的归道府，已经不复存在了。 “尘归尘，土归土，腐朽的泥塑，倒不如归于天地，归于虚无……” 面对两人的错愕，秦无量长笑一声，飘然远去。 他已无双腿，此时飘荡着，一起一伏，如同龙行虎步一般。 两人几个愣神间，秦无量都已经走到了长街尽头，这才慌忙的追了上前去。 难掩心头的震动。 归道府，可不仅仅是泥土沙石建造而成的，其根源在于香火界中的香火府邸，坚固异常。 秦无量居住的归道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相当于他在人间的化身，等闲强者，根本不可能摧毁一块瓦片。 此时破碎了，只有一个可能。 是秦无量主动收走了香火界中的香火府邸，放弃了拥有的神职。 换句话说，他不做鬼神了！ 亦或者是，他的大限到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足以让人震惊的大事件。 归道府大街外，几人走过了两条街道。 这里是大禹都城有名的夜市，这里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小点心，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也是大禹都城夜晚中，最为热闹的一条长街。 此时，虽然只是黄昏，可这条街道上的商贩，小摊，却已经不少了。 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些行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独自来去，坐在一个个小摊上，品尝着美食，彼此间高谈阔论。 只是他们谈论的事情，都有些大同小异，皆是离不开大禹都城，这段时间的巨大变化。 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天象变化，剧烈震响，让很多人都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无论是谁，似乎面容上都带着一丝忧愁。 若非这几次巨大的动静与变故，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出来了。 崔炎良和金云峰两人，陪同在秦无量的左右，漫步走在这条长街上。 两人看着秦无量从街头吃到巷尾，看着他和小商小贩，讨价还价，看着他宛如一个老神棍般，和人评头论足，辩驳的面红耳赤。 看这架势，就和普通的市井小民一样。 这一幕幕，让两人心中对于他的古板印象，顿时崩塌。 他们可是知道，这位老府主的性格和为人。 据说，这位老府主做事，最为刚硬，霸烈。 那些求取钱财的信徒，一个不应，不孝不善者，一个不理，大禹仙朝的高层也罢，达官贵人也好，全部都一视同仁。 纵然他们香火烧得再旺，礼钱给的再多，也从不理会。 正因为如此，上行下效，天下间拥有阴司神职的道人行事，大多也是这样。 其中，固然有阴司神职体系的规矩束缚，但也有不少，是因为受到了他的影响。 “鬼神也是能吃东西的，只是因为吞食的人间香火太多，反而失去了味道罢了。” “尊主在世的时候，有不少阴司厨子，都能够做一些美味入口的餐食。” “那时的尊主，大哥二哥他们，最喜欢去的那家酒馆，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去过了……” 某一刻，秦无量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角，有些感叹道： “这些你们看起来，稀松平常的食物，老夫已经三万六千六百八十年，又四个月零十三天，没有吃过了……” 三万六千多年…… 崔炎良与金云峰一听，皆是沉默无言。 以他们此时的心态，是无法理解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将这个日子，精确到以天来计算。 “老板，算账吧。” 秦无量喊了一句，拍下了一锭银子，少有的没有讨价还价。 崔炎良两个人，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 却发现他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归尘教总教的位置，似乎是要出城。 “老府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城门，崔炎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您不是要去见我家老师吗？” “你家老师，总归是要见一见的……” 秦无量淡淡的说了一句： “但在此之前，我还想见另外一个人……” “啊？” 崔炎良微微一愣，就看到泰无量已经走出了城门，只能连忙跟上。 都城中的剧变，尚未波及到城门，驻守在城门的士兵，一如往常的手持锋锐利器，严守城门。 此时，天色渐黑，城门正要关闭，崔炎良三人走出去，他们也浑不在意。 出了城门，秦无量仍然不急不缓，迈步之间，所遇见的每一个物体，他似乎都要仔细看一看。 这让金云峰的心神，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三人的速度，并不怎么快，但相比较于普通人来说，却已经是极快的了。 过去了许久，月满中天之时，崔炎良踩踏着积雪，迎着寒风往前看。 就看到泰无量，正驻足在一处荒山野庙前。 星空之下，群山皆被积雪覆盖，此处的荒山，位都城外的北郊，分外荒凉。 因为此处有不少乱葬岗。 而远处，还能够看到一间亮着灯火的丧葬场所。 此处人迹罕至，此地的庙宇，自然也没有什么香火。 事实上，这座庙宇，早已经损毁了大半，说是废墟也不为过。 里面不过还有半面墙，以及半个神像而已。 “这是……” 金云峰心有猜测。 秦无量负手立于残庙之前，星光笼罩着他的身体，面上泛起回忆的色彩： “这是老夫的庙宇，是修成羽化前的庙宇，已经有数万年了，若不是我以真气法力护持，或许连这些残垣断壁，也都不存在了吧……” “这是您的庙宇？” 崔炎良有些吃惊。 “当初，此地妖魔横生，邪祟作乱，诸多势力也彼此争锋厮杀，民不聊生，纵然尊主横空出世，扫灭了无数妖孽，但有些时候，人比鬼还要恐怖……” “流寇，马匪，强盗，邪修，魔修等等，作恶多端，疯狂屠戮，时不时就会有战乱爆发，不知道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 “那时的我，崛起于微末之间，仗着有三分武艺，倒也闯出了一点名堂，也算是有功于当地吧。” “几个村镇的村民，在我死后，为我立下了这座庙宇……” 秦无量缓缓诉说着，陷入了很深的回忆： “庇护一地，我算是有些功勋，被尊主看中，接引我去了幽冥之地，赐予了阴司神职给我，让我得以重生，再活一世。” “只是，阴神也不是好做的，人也都是善忘的，天下变得逐渐太平，我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当初我算是运气好，遇到了尊主，承蒙他的点化，跟着他做了多年的小鬼……” 崔炎良看的很清楚，秦无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之中，突然焕发出了强烈的神采。 好像一个失魂落魄之人，猛然间寻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这让他不由的心中震动。 那位传说中的幽冥尊主，到底是怎样的人？ 消失这么多年，却仍然让这位老府主，这般敬畏，亦或者说…… 崇敬至极！ “尊主爱吃马肉，喝两杯小酒，八哥不苟言笑，面容肃穆，邋里邋遢的模样……” “七哥学富五车，温文尔雅，很少与人动怒，六哥脾气暴躁，一点就炸，事不顺心，抬手就是一鞭子……” “三哥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只是心却善良，二哥的性子，倒是和他反了过来……” “他是天下杀性最大之人，没有之一……” “倒是大哥，一向神秘，深不可测……” 秦无量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又似乎是在向谁诉说着什么。 崔炎良和金云峰，皆是沉默以对，静静的听着。 他们都清楚，这段话应该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秦无量如今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而不需要他们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秦无量才缓缓停口。 他眺望无垠的星空，长长一叹： “二哥，我要走了，你都不来见我一面吗？” 轰隆隆！ 秦无量的话音刚落，星空之上，陡然间响起一道道霹雳雷霆！ 似乎苍天，在为之发怒！ 肉眼可见的乌云，顿时滚滚袭来，顷刻之间，已经遮住了星月，雷云翻滚之下，一道道电蛇狂舞，怒吼咆哮着。 霎时间，大地之上，飞沙走石，数之不尽的积雪，被狂风吹散席卷，好似无边无际的大雪，呼啸而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可怕压抑感，顿时充尽在崔炎良与金云峰的心头。 “这是什么？” 金云峰浑身咔咔作响，只觉天威浩，下一个瞬间，就要粉身碎骨。 崔炎良更是不堪，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天威！ 天威浩荡！ 刹那间而已，北郊群山，大地之中的一切生灵，无论是否冬眠，全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向着地底深处爬去。 全都无比惶恐。 而大禹都城中，再次听到雷云滚滚，不少人面色大变，狼狈的逃窜回家，更有人直接破口大骂。 而更远处，整个禹州的修行者，即便是处于闭关中，此时也被惊醒了过来，抬头望天，心中震撼。 “贼老天！” 秦无量面色铁青，咬紧了牙关。 可这时，他听到一声轰然巨响，自虚空深处，陡然炸开！ 随后，更是一道盖压漫天雷霆的喝骂，汹涌传来： “狗都不如的东西，老子送我家小弟最后一程，你也要管！？” “天天鬼叫，烦不烦！” 轰！ 一声怒喝，响彻天地之间，比雷霆闪电更盛！ 这一道声响，震动千里大地，抖动宛如波浪一般，将大地之上的大片积雪，和沙石泥土，全都抖上了天穹！ 真正的天惊地动！ 崔炎良刚爬起来，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栽倒在地，神色骇然的抬头看去。 只见一道白如积雪的手掌，从自虚空之中探出。 那只手掌，惨白的瘆人，好像常年浸泡在水中的死人手，没有半点光亮，也没有半点血色，让人看见后，心中毛骨悚然。 一道道可怕的无形气息，从那只手掌上，溢散开来。 那是死气！ 浓郁到无法形容的死气！ 咔嚓！！ 随着手掌探出，天地间的雷霆，不知为何，顿时暴怒无比。 狂舞的电蛇，咆哮的雷龙，瞬间俯冲而下。 千万条雷霆，如同瓢泼大雨一般，铺天盖地的汹涌而下，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直冲那只手掌而去！ 嗤！！ 雷霆迸发之际，那只手掌，终于从虚空中整个探了出来。 轰隆隆！ 一道又一道剧烈燃烧的惨白火焰，从那只手掌上迸发而出，化作无边火海，炙烤长空万里。 浩浩荡荡的死气，随之扩散开来，如同滔滔不绝的天河一般。 逆冲云霄！ 北郊某处，苏白盘坐山巅，眺望天穹。 只见那浩荡死气，纵横交织间，化作一柄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黑棒。 那根黑棒，大到不可形容，宛如一座不朽的山岳，横贯天地，体量巨大无比。 这根黑棒，缭绕着无穷杀意。 迎着那滚滚而下的电蛇与雷龙，狠狠的抽打向天！ “杀！！” 呜哇！ 宛如巨岳的黑棒，击空而去，荡开万丈烟尘，裹挟着无尽的鬼哭神豪之音。 一经爆发，就砸碎了铺天盖地，灌溉而下的电蛇与雷龙。 更威势不减的贯穿了虚空，重重轰击在了，那肆虐长空的滚滚雷云之中。 轰隆隆！ 惨白的火光，与溢散的雷霆电蛇，一并扩散四方，任何一个光点，都如同流星破空，轰鸣坠地！ 落地后，大地破碎，火焰沸腾，无数的土石泥沙，悉数化作了青烟。 大禹都城中，不少修行者都抬头看去。 只见那根黑棒，贯穿雷云的刹那间，以那雷云为中心，剧烈沸腾的天地元气，疯狂抖动的虚空之中。 瞬间激荡起了一朵，无法形容的巨大蘑菇云！ 那朵蘑菇云浩浩荡荡，携带着流火与雷光，扩散八方，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北郊，西山，大禹都城…… 乃至于整座禹州，甚至更远的疆域，一时都为之大亮！ 声势之浩大，惊天动地！ 遥遥看去，就好像撕裂了磅礴的星空一般！ “二哥……” 秦无量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激动之色，似乎认出了出手之人，究竟是谁。 轰隆！ 星空之间，一道道巨响，轰传八方，偌大的蘑菇云，随着那漫天的雷云，缓缓散去……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气息。 “不好！” 崔炎良心神激动，猛然间闭上了眼睛。 但饶是如此，他的双眼也传来了阵阵剧痛，血液一下子喷薄而出，从脸颊上垂流而下。 金云峰更是好像被大锤敲中，仰头就倒，浑身骨骼，吱吖作响，几乎散架一般，栽倒在了地上。 秦无量心头压抑至极，崔炎良，金云峰两人，则是心神惊惧万分。 两人修为较弱，被一股无形的恐怖之力，充斥了心头，丝毫没有抵抗之力的跪伏在地。 不止是他们两个，整个大禹都城，禹州，甚至是更为遥远的一个个大州之中，感受到这一股无形威势的修行者。 也全都头皮发麻，心中惊悚不已。 这一幕太过震惊了。 整片星空，好像成为了一座无边无际的大海，而那无边无际的海水，就翻腾而起的恐怖雷霆！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有一种空间错乱之感。 “这是雷劫吗？不，应该不是，莫说是四九雷劫，纵然是古史记载中，有强者横渡过六九雷劫，都没有这么可怕！” “难道是传说中的九九雷劫？”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九九雷劫？无论是四九雷劫，还是六九雷劫，相传都蕴含着一缕生机，有渡过的可能。” “可眼前这雷劫，蕴含了无尽的毁灭气息！根本没有成功渡过的可能性！” “那座耸入云端的黑山，又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是一根.黑棒？” 一尊尊修道高手，通过诸多手段，观望此处。 只是那雷云之下，无尽的毁灭之力，交织汹涌，沸腾如潮。 纵然是他们，也难以看的仔细，只能半看半猜。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