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青丘浅素声音一滞,小心翼翼的提起了衣角,脸色越发的惨白。 “是妖仙阁,我青丘一族接到了妖仙阁的指示,让我前来,委身于那张羽鹿……” “妖仙阁……” 苏白轻点着桌面,心中若有所思。 天宇大陆,诞生了此界几乎所有的皇与尊,是此界生灵的源头,但天宇大陆上的争斗,太过可怕。 数千万年以来,诸族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逃遁到了太空。 天地异变之后,更是有族群大举迁徒,失去了证道之地,这个巨大光环的天宇大陆,似乎也不值得他们浴血争夺了。 而逃遁到星空中的强者,自然也有着妖族的高手。 妖仙阁,就是妖族最初遁走的几尊恐怖的天妖所组成,在其之下,又有天猿山,黑蛇谷等妖族大势力。 相传,哪怕是在星空之中,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强大势力。 “天宇大陆,人族势大,遁走的妖仙阁,本来也不算什么,可随着妖族的衰落,妖仙阁,却反而成为了当今妖族第一势力……” 青丘浅素,轻咬着红唇,心中也有着不甘。 委身于人,本来也不是她所愿意的,可如今的青丘一族,根本没有资格,去反抗妖仙阁的命令。 她不得不来,可也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听闻妖仙阁,带走了妖族镇族至宝,射日天弓?” 苏白眸光闪烁。 “不错!” 青丘浅素,点了点头:“不止是射日天弓,还有万妖圣图!” “我妖族的万妖阁中,有着两件至宝,皆是我妖族的底蕴,但却被妖仙阁夺走……” “妖仙阁反压妖族之事,被几大族群,视为奇耻大辱,只可惜力不如人,也只能够暂时忍耐了。” “你还是没有说到重点。” 苏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击碎了她心中所有的侥幸:“妖仙阁是否威压妖族,我并不怎么关心,我所在意的是,你来此地,究竟想要做什么!” 人族未必全都交诈,妖族也未必全都单纯,这头狐狸,来人族已久,倒是学会了避重就轻。 “我……” 青丘浅素,心神一颤,感受到了一抹不加掩饰的杀机,似乎若是自己还想要故弄玄虚。 下一瞬,就要被当场击杀了! 下一刻,她心中的顽抗就被击碎了,垂下了头颅,有些怅然道:“前辈,不是已经猜测到了吗……” “我来到此处,本就为了夺运而来……” “妖仙阁命我来此,邂逅张羽鹿,说其子身怀大运,可这样的人物,触之必有反噬,除非,自己将他生下来。” “如此一来,夺运也好,取命也罢,都不会再有什么反噬……” 青丘浅素,放弃了心中的所有侥幸,正在叙说时,就听到眼前的白袍青年,冷漠开口道: “你本该死。” “前,前辈!” 青丘浅素,身子一顿,有些花容失色。 “念在一切恶果,还未做下,今日便饶你一命。” 苏白也不在意,青丘浅素隐了多少,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前辈。” 青丘浅素,脸色苍白,又有些不甘道:“晚辈自问没有得罪前辈,也无得罪人族之处,为何要杀我?” “不是什么事,都要等做下之后,才算是恶。” “你虽然没做,可今日我若是不在张府,此时的张府,已经尸横遍野了。” 苏白眸光平淡,不疾不徐的抬起了手掌。 “虽未做,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今日,便取你千年修为,就当小惩!” 砰! 虚空如鼓震动,荡起了层层涟漪。 “千年修为!?” 青丘浅素,顿时脸色大变,身形一闪,就化作了一道青光,就要立刻遁破虚空。 她自从出生至今,也不过一千二百年,若是被夺去了千年修为,几乎就要彻底沦为废人。 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哪怕她没到东洲时,就已经听说过这叶白的名头,她还是选择了逃遁。 想要让她束手就擒,自然是根本不不能! 呼! 霎时间,气流狂暴,青丘浅素,转瞬间就逃遁出了千里。 她压根不敢回头,哪怕身躯还有着很大的疲惫,却还是急速逃遁。 她施展着青丘秘术,甚至丝毫不在意自身的损耗,只有逃走这一个念头。 轰! 同时,她也抛出了一道道灵宝,不为御敌,只为爆炸,阻拦可能到来的恐怖袭击。 只是,出乎她的预料,那位白袍青年,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但她丝毫也不敢停留,吞服了不少丹药,施展着一道道术法神通,一路奔行,只想要远远逃离。 呼!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久到四周再也没有了任何气息,青丘浅素,这才落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东洲以西,尽是平川大地,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五座大山?” 刚松了一口气,青丘浅素的心神,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看到了远处,有五座耸入云霄的山川,伫立在了天地之间。 她的眼神很好,隐约间,还能够看到,在那五座高山下,有着几道人影,若隐若现。 似乎被镇压在了山下。 “不对劲!” 青丘浅素,猛然间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云雾缭绕的天穹至高处,一双幽深的眸子。 正在淡淡的看着她。 自己逃遁的如此之久,却,却好像…… 青丘浅素心头发寒,一时心中欲念全消,冻一般,呆立原地。 “叶白!!” “你骗了我们!你骗了我们!” “悔不该听信你的说辞,我恨啊!” 青丘浅素呆立时,就听见那一道道从极远处传来的极怒长啸,以及那一声声惊天地动般的爆裂之声。 那几道被镇压的身影,在奋力挣扎着。 这些人血气之恐怖,神力之强大,让青丘浅素,心头一阵发寒:“洞……洞天境强者?” 当今之世,无论是九州四海,还是无尽星空,洞天境强者,都是一方豪雄,宗门圣地之主。 这样的强者,竟然被如此轻易的镇压在了指掌之间,逃无可逃!? 那几道身影,全是洞天境强者? 轰隆! 五座巍峨的神山下,烟尘如同群龙啸天,恐怖的涟漪,层层扩散,弥天漫地,可怕至极。 “灵宝,封王灵宝的气息……” 遥隔不知多么遥远,青丘浅素的一头青丝,都被吹的后仰,面皮也都有些明显的抖动。 这股气浪之汹涌,已经足以割裂钢铁,磨碎山脉了。 但在这一片天地之中,却没有毁坏任何的东西。 手持封王灵宝的洞天境强者,在当今天下,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 这叶白,竟然连他们也都镇压了? 青丘浅素发楞。 她来东洲之前,可是曾经打探过情报,那叶白虽然强横,可也不曾强横到如此地步吧? 这,这……即便是封王强者,也做不到吧? 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轰! 气浪冲天,陈擎苍须发皆张,狂舞如同狮子,仰天怒吼道:“叶白,你可敢放我出去,你我一战!?” 他浑身神光沸腾,却丝毫遮掩不住,体魄之上的巨大伤势,鲜血几乎将他的整个身躯染红,显然脱困而出,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到了此时,你们还是想不明白吗?” 苏白那如同日月悬空的眸光,淡漠而又平静,宛如无垠的星海一般,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从始至终,你们就不是我的敌人。” 东洲十大宗门的掌教,执掌着万国生杀,亿万万民众的生死,位高权重,势力强大。 可势力,不是实力。 曾经强大的宗门,在失去了外血之后,终究要陷入沉寂。 越封闭,则越落后 而一个封闭,没有外力干涉的体系,终将会走向混乱与毁灭。 十大掌教,虽然是人中豪杰,可一宗修士,不过十万,多如镇狱楼,也不过数百万。 镇狱楼之所以隐约间有着与太一门,角逐圣地之下第一宗门的底气,其广开山门,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纵然是百万修士中,挑选一人成为掌门,又如何比得上,曾经在整个天地宇宙,万族争锋之中,杀出来的各派祖师? 所以,武帝将这些人视为守尸鬼。 而苏白,也从没将这几人当做真正的敌手。 “欺人太甚!!” 陈擎苍目眦欲裂,苏白话中的涵义,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灵。 压抑多日的怒火,终于还是彻底爆发了。 这一爆发,就燃烧了所有的血气,浩浩荡荡的神光,纵横交织,化作了一只菱角分明,指节苍劲的拳印。 拉扯着灼热的气流,与雄浑的火焰,好像贯日长虹一般,打向了那如同日月浮空的双眸。 轰隆!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道宛如太古星辰,走到了生命尽头,突然间解体般的爆裂之音。 嗤! 那指节响动之音,就好像闷雷炸响,气势滔天。 遥隔很远的青丘浅素,无比狼狈的倒退身躯,同时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那天柱一般的五座山峰,其中的一一座。 突然间倒转下来。 排开无量烟尘,排山倒海一般的恐怖气浪,霎时间充斥在了天地之间。 轰隆! 巨峰倒压而下,遮天蔽日! “啊!” 陈擎苍青筋暴起,眼见这熟悉的一幕再现,血液几乎都要脱离胸腔。 但任凭他如何愤怒,怎么不甘,那巨峰横压下来的刹那间,他还是如同流星一般,从长空之中,坠落而下。 荡起千丈烟尘。 “这……” 看着比老子打儿子,还要轻松写意的一幕,青丘浅素,眼皮狂跳。 良久之后,地动山摇,渐渐平息,沸腾的烟尘落下。 只是,她凝神看去。 只见灰尘缭绕之中,六个灰头土脸,却丝毫遮掩不住强横气息的高手,就好像犯了错,被老师责骂的孩童一般,排排而坐。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神色呆滞。 “那人……是太一门的掌教!?” 一眼看去,青丘浅素的瞳孔,顿时一缩,心中翻起了滔天大浪。 那苍老的道人,岂不正是她数百年前,在青丘山上,见到的求药老者? 而太一门,是何等地位? 东洲三大圣地,不问世事,太一门就是东洲的天。 其掌教,在整个东洲,也是足以排行前五的大人物了。 这样一尊活了近万年的老怪物,也被这叶白镇压了? “叶白!” 陈擎苍极力挣扎,突然间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罢了,罢了。” 看着陈擎苍等人,无比狼狈的身影,太一门掌教,突然间叹了一口气。 他抬眉凝视着天穹至高处,那不可见全貌的巨大面孔。 “叶白道友,我们输了!“ 无论心中,是否还有着些许不甘,他们终究还是输了。 五指之间,蕴含着无量天地,他们几次三番的挣扎,终究还是无法脱困。 陈擎苍不能,陈离梦不能,他自然也不能。 “我不服!” 陈擎苍双眼泛红,却拼命的挣扎着身子站起来:“堂堂封王强者,以欺骗我等取胜,纵然你杀我十次,我仍然不服!” 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那叶白必然是修行了一门邪异的掌中神通。 这一门神通,极端强大,自己等人入内,几乎等同于身陷泥沼之中,浑身的力量,十分都用不出三分。 哪怕有着封王灵宝,也根本无力撕开此处的虚空。 因为,他这掌中世界,虚空层层叠叠,循环往复,不知道有多少。 更有着一股无形之力,扭曲了他们的感官与认知。 哪怕再强出十倍,他们也根本无法撕裂此处的空间,就算有着通天遁法,也根本飞不出这五指之山。 “你不服?” 苏白凝视着陈擎苍,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又如何?” “你!” 陈擎苍的面色,泛起了一抹红润,一张口,就又是喷出一口血液。 “今日折辱,我等万不敢忘。” 离海阁的掌教,深深的凝望着天穹,如画一般的容颜上,沾有泥土,虽然有些狼狈,却也不肯低头。 “天地之间,强者为尊!” “可天下没有恒强,终有一日,你也必将品尝我等今日的感受!” 她缓缓开口道,话音一字一顿,似在吟唱,实则是在祖咒。 嗡! 虚空荡起炼狱,一卷漆黑书卷之影,乍闪即灭。 离海阁的掌教,顿时如遭雷击,一张口,也吐出一口血来:“灭法道这群废物,杀人不成,还丢了自家的镇宗之宝!” 她很气! 东洲十大宗门,以离海阁与灭法道,最精通咒杀之法。 可灭法道的生死祖符,乃是东洲最强的咒杀至宝。 身怀此宝,任由她如何咒杀,都会遭受反噬。 “力不如人,原来竟是这般难受。” 真云道的掌教,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此时,他也和其他几人一般狼狈。 可他却显得十分平静。 他喃喃自语后,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友天纵之资,有望角逐至尊,不会无端折辱我等。” “此举,应当是在为我等境内诸国,打抱不平吧……” 镇压了他们,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只是任由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挣扎,反击。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雷霆镇压。 这显然是为了让他们感受到,力不如人的痛苦之色。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苏白眸光平静,映照出了六大掌教的狼狈模样,没有任何波澜:“一场镇压,也不足以改变什么……” 天高难问,亘古不变,人心低微,但却变化无穷。 没人能够真正懂得天道运转,自然而然,也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人心。 苏白明白这一点,并不会以为短短几日,就能够改变什么。 相比于幡然醒悟,他更相信潜移默化的改变。 所以,苏白没有多说其他,只说赌局一事。 “你们既然认输,那么,答应我的三件事,就必须要去做。” 必须…… 陈离梦等人,也都有些不甘,但却还是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是输不起的人,也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守信,可面对这叶白,他们却不能不守信。 毕竟,不守信的代价,他们也承担不起。 不必说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即便是离开了此地,谁又有把握,能够抵挡这叶白? 圣地里,那些濒死的老怪物? “这是自然。” 最终,还是太一门的掌教开口,应了下来。 “我等输了,若有事,道友尽管吩咐吧。” 陈离梦轻咳两声,本就斑白的头发,此时全都白了,神色枯槁,好像被人夺去了体内的所有精华。 事实上,在场六人,以他受伤最重。 “此事,暂且不谈。” 苏白却没有明言,只是深深的看了六人一眼,就回过神来。 他看向了脸色发白,娇躯颤栗的青丘浅素。 “还想跑吗?” 后者神色木然的摇头,笑容苦涩至极道:“不,不跑了……” “力不如人,小女子任凭前辈处置……” 这还怎么跑? 连太一的门掌教,这些洞天境强者,都被叶白镇压了,挣脱不出眼前的五指山。 自己比他们,自然是远远不如。 怎么逃得走,跑得掉? 哗啦! 下一刻,她的耳畔,音波似水。 “啊!” 青丘浅素,发出了一声动人心魄的哀嚎。 正在门外等候众人,神色一愣。 张正易等人,心神摇晃。 “前辈?” 张正易忍不住推开了门,眼前却哪里还有她的儿媳? 只见一个身穿青色罗裙的绝色美女,此时正香汗淋漓的倒在床上,发出阵阵让人心头发酸的喘息之声。 “这是?” 张正易愣住了。 …… 晨光破晓,秋风徐徐,席卷着漫天萧瑟之意,送入了千家万户。 张府后院,清幽典雅,枝叶泛黄的老树,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鱼池中,小鱼探头,吐着泡泡。 一个白皙可爱,好像资娃娃一般的小家伙,在院落里走来走去,不时挥拳踢脚,时而露出喜悦,时而又紧皱眉头。 不远处,一个蹲坐都与大树等高的魁梧巨人,满是好奇的看着这个瓷娃娃般的小家伙。 他很好奇。 因为,那一只拳头大小的金翅大鹏,此时正环绕着这个小家伙,在不停的晃悠着。 他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和小不点,在碰到除了前辈与自己之外,对一个外人,竟然如此亲近。 “呼!” 活动持续的并不久,小家伙就停了下来,虽有些气喘,但他的眸光,却很亮。 “这里……便是仙界吗?” 他喃喃自语道。 这一座天地之间,充斥着令他都感到惊叹的充沛灵气,虽然也无法吸取,可这样的灵气,能够孕育出来的东西,就十分惊人了。 这样一座世界,称之为仙界,也不为过了。 苏白斜躺在摇椅上,眸光半开半合,似乎是在远眺长空。 片刻之后,他嘴角呢喃道: “妖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