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烈!” 齐无量的眼皮跳了跳,重瞳之中,闪过了猩红的光芒,却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不久之后,这楚风烈就会遭受毕生之中最大的挫折,自己此时,却也没有必要与其再起冲突了。 “看来楚兄,是要突破那一关了?” 张无绝,眸光微动。 楚风烈,自然是天下绝顶人物,可天宇大陆,浩瀚无垠,东洲之外,尚有八洲四海,还有浩瀚星空。 谁又知道,还会有什么无尚高手在蛰伏? 不过,这楚风烈为人自傲,却也并非狂傲,敢说此话,想来也是有着仰仗。 “突破?谈何容易!” “只有真正走到了这一步,才知晓叶白神王,是何等了不起!” “天地大变的如今时代,我等尚且数百年内,不得寸进,天地大变之前,逆世封王,又是何等艰难?” 楚风烈捏着酒杯,语气变得平淡,眸光之中,却有着火焰在燃烧:“当今之世,得遇如此人杰,真是你我的大幸!” “大幸?” 张无绝点了点头,心有赞同。 齐无量却是默然。 这楚风烈,虽然很不讨喜,可其天资与才情,也的确堪称绝世,也不是什么欺软怕硬之辈。 甚至于,其展露锋芒的利刃,也从来只斩向更强者。 这一点,从其三战叶白神王,就可以看得出来。 此人的骨子里,就有着无边的战意! “那楚兄邀我前来是要?” 张无绝放下了酒杯,突然间有些皱眉。 “不少人说,大世将临,可这大世,到底什么时候来临,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所有人,都在等!” “只可惜,我不再想等了。” 楚风烈放下了酒杯,长发与紫衫皆动。 “楚某,敢为天下先!” 敢为天下先? 齐无量瞳孔一缩,哪怕有着预见,他心中还是有着深深地震动。 真正目睹过,而且,体会过叶白仙尊的无上神威,他至今仍然没有半点挑战之意。 这楚风烈,固然胜过自己不少,可终究还是未曾封王,哪怕他距离那一步,近在咫尺,也终究是差距巨大。 不要说是经过千年修行,底蕴深厚,即便是千年之前的叶白仙尊,也不是他此时能够企及的。 越阶挑战,可能存在于任何人的身上,任何天骄的身上,却唯独不可能出现在叶白仙尊的身上。 这是齐无量那一代所有强者的共识。 因为,他将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位,还没有成道,却有着证道之力的无冕至尊! 齐无量心中有着深深地震动,但转瞬间,又变成了叹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是何必? 若是换成自己,哪怕已经封王,也绝对不会去触碰叶白的锋芒。 修行大世,终究会降临,又何必急于一朝一夕? “好一个敢为天下先!” 张无绝放下了酒杯,看着楚风烈的眼神,透露出了一丝古怪,却也有着一丝敬意。 身处如今之世,如今的境界,才懂得千年前老师的强大。 一线之差,那也是云泥之别! 这一点,他自然明白,相信在封侯之路上,走的比自己更远的楚风烈,不会不明白。 但正因为明白,正因为懂得,才会心有感触。 “唉,楚兄……” 张无绝叹了一口气:“你距离封王,不过一线之遥,终能踏过,这般压迫自己,却无必要。” 他看得出来,楚风烈处于一个蜕变的关键节点上,或许,离突破已经不远。 此时,突然间如此作为,让他有一些想不明白。 “任何事,终究是要有人来做,与其期待他人去做,反倒不如自己来!” 楚风烈神色平静,心中却有着无尽的波涛,剧烈汹涌。 “千年之前,叶白封王,天下皆拜,我曾起念前去,遥见冥府圣山时,却退去了。” “我这一生,唯有退这一次,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退,让我数百年内,也无法更进一步……” “我知道,我心已入魔,有了魔障!” “而这一次,我必然不退。” “或败,或死!” 酒楼之中,一片嘈杂,但三人的四周,却空空荡荡,如同身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楚风烈少有的面色平静,他很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正如他也很清楚,自己距离突破那一步,究竟差的是什么。 “那楚兄邀我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张无绝摇了摇头,心中知道,已经无法再劝了。 如他这般的强人,心念一动,就再难回头。 “楚某自知,此行胜算不大,哪里又会拖累旁人?” “更不必说,我楚风烈这一生,从来就没有与人联手对敌的习惯!” 楚风烈洞察了张无绝的心思,也不在意,话语坦荡道:“张兄放心就是,我不是要求你助阵。” “哦?” 张无绝不置可否:“那楚兄是要?” “当今天下,叶白以外,能入我眼者,不过中州那位女帝陈玉瑶,无尽漠海之中的佛子帝佛陀,北海三太子龙昊天,以及张兄四人而已。” 楚风烈微微抬眉,眸光清澈,而不含任何杂质。 “我愿为诸位开路,试手叶白,让诸位一看,这天下最高,到底能有多高!” “诸位?” 张无绝心中微动,却已经明了,楚风烈此番所请的人,不止是自己一人。 楚风烈侧眉看向窗外,眸光似乎能够洞彻云海,看到无尽遥远之外的景象:“诸位道友,或许已在路上。” “楚兄气魄惊人,张某佩服至极。” 张无绝说着,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转动,抬眉询问道:“楚兄可知,孙某师承何人?” 楚风烈微微挑眉道:“不知。” 数百年前,他遭遇了齐无量,雷刀出手,横击万里,将其杀的汗流浃背,狼狈而逃,最终才碰上了张无绝。 这张无绝,虽然此时不如自己,可那一套黄天剑法,已现初露峥嵘。 其师是谁,他也有着一丝好奇。 张无绝饮尽酒水,随后长身而起,遥拜东方: “家师,叶白!” 楚风烈身形微顿,酒杯中,明显荡起了一圈涟漪。 自从出现至今,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你师承叶白!?” 长街之上,已经不见楚风烈的身影,张无绝这才收回了眸光。 两人终究还是没有起冲突。 一来,两人并没有什么恩怨,二来,张无绝也不觉得楚风烈,能够威胁到老师。 既然他要求死,那也只有随他去了。 这世上,每一天死的人,都有千百万之多,多死一个楚风烈,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风烈,此人狂傲不羁,这一次,却是要栽了……” 齐无量不知为何,也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以为,自己看到楚风烈的下场凄惨,会心生喜悦。 然而并没有,甚至有着一丝敬佩与可惜。 楚风烈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赤子之心,说不好听,就是横行无忌,唯我独尊,肆无忌惮! 可当今之世,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纯粹的人了。 天地演变一千年,不知道多少人渴望着有人能去挑战叶白,可真正敢站出来的人,却也只有这么一个楚风烈罢了。 “事关老师,我终究还是要去看一看,齐兄可要同去?” 张无绝沉吟了许久,还是决定前去一看。 哪怕他并不认为楚风烈,能做到什么争锋的程度。 “我就不去了,你一切小心就好,若无必要,只做旁观。” 齐无量微微犹豫,最终还是拒绝了。 直到如今,他仍然对那位叶白仙尊,有着深深的敬畏。 毕竟,面对着一尊能够随时拿捏自己生死的存在。 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敬而远之。 不过,他还是告诚了一句,暗示此行,并不简单。 “齐兄不必担忧,千载过去,这天下间能拿住我的,也没有几个了。” 张无绝也不多劝,也没在意齐无量的告诚。 不见其如何动作,已经消失在了酒楼之中。 临走之前,还有着一枚丹药,留在了桌子上。 灵气复苏,并不意味着丹药无用,仍然是通行诸国,乃至于九州的通用货币。 “楚风烈邀战叶白……” “传说中大世的帷幕拉开的大事件,我究竟要不要去看一看?” 齐无量有些犹豫。 他懂得很多,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看到的更多,但正因为知道的多,他才更加犹豫。 楚风烈拉开了大世的帷幕,可那之后…… 记忆之中的张无绝,不曾有过损伤,可自己原本不曾参与其中,很难说,会不会有着什么变数发生。 “这便是荒云天尊,曾经驻足的酒楼吗?” 就在他犹豫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外传入,打破了酒楼之中的嘈杂。 其音颇为婉转,如同雨打芭蕉一般,也宛如珠落玉盘。 这一道声音,并不见得有多高,但却好像有着某种神力,响起的刹那间。 酒楼内外,乃至于其他一切声音,就好像都消失了一般。 “这道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齐无量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抬眉看去,不禁心里咯噔了一声。 只见酒楼门前,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拖拽着长长的阴影,缓步走入了酒楼。 在她的身后,是一左一右,两个身材高大魁梧,雄壮如同金刚的大和尚。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算不上绝色的少女。 她着白色僧衣,纤尘不染,青丝三千,垂在腰间。 此时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座酒楼,清澈的眸光,如镜一般,映照出了酒楼内外的一切。 任何人但凡看到她的眸光,就会不由自主的偏转过去,似乎无法面对。 “怎么会是她……” 饶是千年静修,心境有着明显的提升,齐无量还是有一瞬间,没有拿捏住自己的情绪变化。 “瀚海佛子,帝弥陀!” 见到了这个少女,酒楼之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酒楼之中的气温,顿时被拔高了不少。 确实不少人拿捏不住自己的气血,一个个面色涨红,神情激动至极! 更有着修行佛门神通的小修士,直接跪倒在地,口诵佛子之名,谦卑至极! 哪怕是不修佛法,不信佛门的一些修士,此时也似乎被感染了一般,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佛子!” 酒楼之中,瞬间一片沸腾。 千年前,星海之中,诸多势力回归,在东洲乃至于九州范围内,都闹出了极大的波澜。 星海势力与旧势力之间的碰撞,让不少人都听闻了这些势力的名头。 而其中传播最广的,却是瀚海与佛土。 瀚海佛陀寺,相传是上古佛尊的证道之地,也是一切佛道宗门的祖地与根源。 而佛士,则是佛陀寺一位惊才绝艳的僧人,出走星海所立。 相传,那位僧人的理念与佛尊不合,两派之间,有着巨大的分岐,此次回归,自然也不能平静。 只是佛门之中,理念不合者,却不是一定要刀兵相见,而是要开坛辩法。 佛子帝弥陀,就是那时候,横空出世。 相传,其诞生于星海之中,某一颗生命星辰上,生而具有佛性,于千年之前,那一场佛宗无数年来,最大的一场辩法大会上。 论倒了佛门七宗,十八位上修大禅,一举轰动了整个佛门,成为了自上古时代之后,第一位被佛门七宗,共同推举出来的佛子! “无量佛尊。” 清秀的少女,双手合十,颂念了一声佛号,无形而有质的柔和佛光,已经将所有人搀扶了起来。 一股安宁祥和的气息,更是随之扩散,抚平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些许波澜。 前一瞬,还无比沸腾的酒楼,下一瞬,就已经平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贫僧此次前来,只为瞻仰先贤的遗留,若有打扰,诸位切勿怪罪才是。” 帝弥陀平静开口,众人连说话也不敢。 但他们的心绪,却也都平静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激动,狂热。 随后,她清澈的眸光偏移,落在了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齐无量身上,微微一笑道:“道友,贫僧有礼了。” 呼! 齐无量压下了跳动的眼皮,也自然的回了一礼:“贫道齐无量,见过佛子。” 这一瞬间,齐无量是有些发懵的。 类似的事情,他已经有数百年没有碰到了。 前一次碰到,还是张无绝出行,自己因为心有所悟,闭关修行。 随后,就是第二次碰到了楚风烈。 只是几百年过去,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他心中虽然还记得自己气运跌落低谷,很容易发生不祥。 但终究已经许久不曾碰到,也有些大意了。 谁能想到,张无绝前脚刚走,后脚,就碰到了帝弥陀。 “这位佛子……” 回想起前世记忆里,这位佛子的事迹,齐无量心头就是阵阵悸动,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位佛子,比楚风烈还要更加危险! …… 晨钟划破长空,与晨辉一并破晓。 随后,滚滚紫气,从东而来,如天河一般,垂流而下,偌大的镇狱楼山脉,一时间好像变成了紫色的海洋。 沐浴在紫气之中,无论是镇狱楼的弟子,还是鸟兽,甚至是草木,都从沉寂中复苏了过来。 沐浴紫气一息,可比十日苦修。 紫气持续数息,方才消失,炼气台上的诸多镇狱楼弟子,却仍然闭着眼。 许久之后,才有弟子缓缓静开了眼。 炼法台,是群山最高,云雾缭绕,此时,漫天紫气皆散,却唯独有一处,紫气盎然,久久不散。 一人独坐其中,背对众人,紫气缭绕,白衣翻飞,有如降世谪仙。 看着那道白衣人影,所有弟子的心中,全都有着崇敬。 “今日晨功已毕,诸位弟子,各自散去吧。” 叶阳峰缓缓吐息,缭绕的紫气,没入其口鼻与周身。 “掌教,今日不讲道传法了吗?” 有弟子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恭恭敬敬的行礼,缓缓退下。 离得远了,脚步声才敢稍微重一点。 “你心有波动。” 心头,系统之灵的声音,缓缓响起:“类似的波动,上一次出现,应当有六百多年了。” 那一次气运波动之后,叶阳峰就突破了瓶颈,晋升封侯之境,洞天凝练完满,镇狱七劫圣心法,也修行到了极高的境界。 时隔六百年,这股波动又来了…… “前辈也有所察觉吗?” 叶阳峰远眺云海,眸光幽深,似乎蕴藏着星辰:“那日,袭击我的那个神秘人,至今仍然推演不出,哪怕动用了天尊至宝,也是如此.” “如今,终于察觉到他存在的痕迹了……” 早在千年之前,察觉到自身的变化之后,叶阳峰就一直在寻找当年那个神秘人的下落。 虽然这些变化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为此,这千年时间里,他从无到有的修成了推演之法,也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 因此,才能在气运波动时,捕捉到那人的痕迹。 “那人的存在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你纵然寻到了他,又打算怎么做?” 系统之灵,幽幽说道。 一千年的时间,已算漫长,曾经捕捉不到,看不出的手段,此时已经有所察觉了。 但正如他所言,那未知神秘人的存在,对叶阳峰来说,利大于弊。 气运玄虚,是天地演变的气息。 叶阳峰本来的资质,只能说是百万里挑一,哪怕有他传授,提升也不算巨大。 但自从那个神秘人施展了手段,叶阳峰竟然有着一飞冲天之势,气运之鼎盛,简直如日中天! 不但修为突飞猛进,突破封侯之时,大日金宫留下来的封王灵宝,大日金轮,直接划破星海而来! 这是妥妥的,天命之子的节奏! “天生万物,皆有定数!” “虽然不知道那人究竟动用了什么手段,逆转了我的命数,可有些东西,终究是逃不掉。” 叶阳峰收敛眸光,语气沉凝道:“虽然不知,他承受我的劫数是为了什么,但不找他出来。” “我心难安!” 气运之道,讲究有得必有失,运起乘风起,运去则楼塌。 而他自己千年来,所得何其之多? 难以想象,那人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来承受巨大的苦难。 又该倒霉到了什么程度? 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叶阳峰也很清楚,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一个人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事有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