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岛上的洗脑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着,陈凯需要做的有很多,那些学生也需要更多的学习和领悟,甚至即便是有了这些的学习和领悟能否达成预期的效果,陈凯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 这样的学习还要进行一段时间,不似早前对陶潜的那一次。而此时,早早就已经启程返乡的陶潜则已经回到了家乡。 陶潜的家乡在江西赣州府的瑞金县,并非是县城里,而是临近县城的一处小村子。从潮州回乡,无需绕道,走大埔、入汀州,一路沿着汀州水道,过了汀府城用不了多远就是瑞金县的地界了。 这个县位于江西东南部,赣州府东部,武夷山脉南段西麓,赣江东源贡水上游。东界福建汀州府,南邻会昌县,西连于都县,北接宁都县,东北毗石城县。其县境主要区域为一盆地,群山环抱,易守难攻,后世共和国初起之时,就曾以此处作为核心根据地。 此处地形地貌如斯,本该是个乱世桃园般的所在。奈何三省会剿,清军过境,陶潜所见之处,田地杂草丛生、屋舍坍塌焚毁,哪怕已经过去很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却依旧远远未曾恢复——试问,世居于此的百姓或死或逃,没了人,又当如何恢复? 头是剃过的,金钱鼠尾甩在脑后却还是依旧别扭,倒是身上的长袍业已经不复那般针扎似的难以裹身了,大抵是已经稍稍习惯了的缘故吧。 “身上穿着鞑子服,心里也要将自己看作是一个屈从于鞑子的儒生,至于如此的最终目的则要藏在内心的最深处,断不可轻易为人所知。” 这,看上去很是矛盾,甚至还有些人格分裂,但是陶潜记得陈凯的话,经过了这一路走来,似乎也已经开始适应了这样的角色转换。只是对于将来,他去依旧缺乏足够的信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进了村,村中乡民多是上前围观簇拥的,一个个既不敢多言,又渴望着想听听陶潜谈谈离乡背井这些年的经历,就这么一直到了乡老的家中时,已经跟了一大片的同乡了。 对于本村唯一的秀才公的归来,乡老自然是欣喜万分。当即便拉着陶潜叙话,对于乡老的问题,陶潜也是无有太多保留,赶赴福京赶考,考中了举人,然后清军入闽,流落邵武府,这几年一边养身子,一边教授救命恩人的子弟学习,几年过来,身子大好了,课业也教授得七七八八了,就告辞回乡。唯一略过的,就是与陈凯之间的交集。 “原来,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啊。” 皓首苍髯的乡老闻讯,连忙站起身来,便要带着屋内众人行礼。举人不同于秀才,到吏部侯缺,便有机会直接成为地方官员。举人出身的官员虽说是比不得进士来得那般仕途顺遂、前景一片光明,但哪怕只是州县官员,可官和民也终究是不同的。 “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 陶潜连忙上前扶起了乡老,又示意众人免了礼数。再谈及这举人功名时,反倒是显得有些忧虑了起来:“就怕朝廷不认啊……” 满清入关,为拉拢儒家士大夫,不光是例行科举、奉行儒事,同时也承认和继承了明廷的功名和优免制度。当然,税还是要厉行收取的,这一点上远没有明廷来得宽容,或者说是执行力不足,但是举人和秀才的优免政策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此刻,陶潜暴露出了这番的担忧,反倒是那乡老却一个劲儿的宽慰他,不是清廷应该还是会承认的,就是即便不承认,以着陶潜的才学了不得就再去考上一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而言之,陶潜既然回来了,那么前景自然是一片光明,担忧是最没有必要的事情。 “但愿如此吧。” 陶潜的父母和亲戚们大多逃难去了,走了几年,生死未卜,自也无处去寻。陶家的老宅子已经破败荒废久矣,但是既然陶潜回来了,乡老也连忙召集些村里的丁壮帮着整修房屋,至少不能让举人老爷睡在漏风漏雨的房子里,这可是全村的耻辱! 房子整修,陶潜也干脆拜托了乡老代为劳心。他刚刚回来,总要去拜会几个熟识的士绅,以尽礼数,同时由这些士绅帮忙向县城的知县老爷引荐,如此优免什么的才能切实有效的落到头上,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更加游刃有余。 这本就是应有之义,即便陶潜不说,乡老也会专门提醒一下,现在陶潜提及,他也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下来,不顾老迈的身子亲自到陶家的老宅处监督村民整修。 离开了村子,陶潜直奔他的启蒙恩师那里。他的启蒙恩师也是个秀才,举人那关是屡试不第,干脆也就不考了,安心在乡下育人子弟,也是儒家士人的一种出路和情操。赶到时,已过了正午,老夫子见他回来,很是开心,尤其是听说他考中了举人的事情,更是眉开眼笑的连泪水都淌了出来。倒是那功名一事,却与乡老似的,并不怎么在意来着。 “回来了,即便朝廷不认,再行去考就是了。你是老夫这些年教出来的学生里最用功、也最是聪慧的一个,青出于蓝,并非难事,并非难事啊。” 说罢,老夫子又是一阵的老泪纵横。于他而言,教授的学生本就是他志向的延伸和寄托,他一生不曾中举,现在有个学生中了举人,哪怕是最阴微的心思,也是能够用时运不济才未能中举来宽慰己身,此间自是欣喜若狂。 老夫子是不便去拜会学生的,他的身子骨也不便去太多走动,干脆留下陶潜在家中小住一日,待第二天一早由他的长子陪同前去拜会县里面的那些熟识的士绅。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是陶潜原本的旧识,但时日久了,谁知还敢不敢认,那就是两说的了,可有了老夫子的背书,那自然就是不同的了。 师徒二人抵足而眠,聊了大半夜才昏昏睡下。到了第二天一早,陶潜拜别老师,踏上了拜会士绅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