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槽点满满的下一站 甘州府衙大堂内，方重勇一脸古怪看着前来传旨的太监，搞不懂这厮过来是干啥的。 之前他被授予甘州刺史的时候，有太监来传旨很正常，因为甘州是中州，刺史官阶是四品上。六品官以上的，必须皇帝亲自任命，不发圣旨任命是无效的。 但现在方重勇很明白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这次的官职调动，百分百是贬官！ 贬官嘛，随便搞搞不就好了，还需要宫里专门派人，从长安一路走到甘州，一千多里路么？ 真的不嫌麻烦？ “方使君，您这圣眷，真是无人可比啊。在下牛仙童，内侍省内谒者监，给方使君问声好。” 这位叫牛仙童的中年宦官不动声色的说道，对着方重勇悄悄伸了伸手。 红包不到手，保你命没有。开元年间的太监，外放传旨的时候，吃拿卡要是常态。 地方官员不好好伺候，就等着被穿小鞋穿到死吧！ “呃，你跟牛仙客牛尚书是亲戚么？” 方重勇可不想跟这位倒霉蛋有什么瓜葛。 至于后续有什么矛盾要扯皮的，可以再商议。将消灭突厥定为最紧要事件。 这位倒霉的太监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激怒了基哥，然后基哥下令严办。 所以说沙州那边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养半脱产的团结兵，本地民风彪悍也没必要养团结兵。 一直在这场乱局中观摩的回纥诸部，终于按捺不住，南下攻打后突厥汗国的牙帐。以回纥入局为标志，大唐北方草原再次进入乱局时代！ 方重勇并不想跟这位明显想套近乎的牛仙童多说什么，他前世看过一本怪书，恰好记录了这位牛仙童宦官是怎么死的。 方重勇面无表情的双手接过圣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牛内侍可以回去复命了。” 洋洋洒洒的三个官职，看上去很唬人。然而仔细分析以后却发现……貌似什么也不用做。 于是牛仙童先是被打了几百棍，然后又被挖心，最后被一个战功卓著，叫杨思勖的老宦官把挖出来的心给生吃了！ 这种限制级的剧情不该出现在历史书当中，志怪小说才是它的归宿才对。 唐代官员一般任期都是四年，四年后轮转等待选官。这个等待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的可以是几十年，短的立刻就走马上任。但像方重勇这样频繁调职的人，还真不多见。 一路向东变成了一路向西。敦煌是大唐兵马可以完全实控的最后一站，看似更西边还有广袤的西域，实则敦煌才是大唐力量持续投射的边缘。 开元二十七年秋，在幽州节度使方有德的谋划下，李隆基下达密旨，与九姓铁勒结盟，并依照方有德之策，将草原划分为大小不同的九块。 “使君，这……” 他不情不愿的从袖口的拿出一封信，心中暗骂方重勇这个毛孩子不懂礼数。 “不用了，人多了麻烦，现在身边人都是信得过的。真正需要人手的话，以后再说。” 这个职务在沙州本地大概只能哄小孩，啥事也办不了。 方重勇将严庄拉到一边问道。 这是“入流官”中的底层存在，严庄其实一点也不稀罕。 严庄当僚佐处理一些日常小事务，身边还有方来鹊这位佛门“圣子”。 与大唐边境接壤的拔野古部率先发难，契苾、仆固、葛逻禄等部也依次起兵，合攻突厥牙帐。 县尉通常是不得志，没有后台的科举中举之人的第一个官职。但凡有点后台的明经科都是不愿意去的，更别提进士了。 阿娜耶是正牌医官家庭出身的，懂医术，又是西域胡女的后代，勉强也算是个医官和舞女了。 作为一个拼命学习，每日读书不辍的“学霸”，方重勇已经把大唐官场的那些事情里里外外都摸明白了。 这便是草原帝国的组织模式，它没法维持太大的编制，只能以小部落构成大部落，一级一级往上凑成一个“帝国”。 “当然是跟着使君……员外一起了！这鸟县尉谁想干谁去干就得了！” 九姓铁勒逐渐形成了回纥、仆固、同罗、拔野(也)古、思结、契苾、浑、拔悉蜜、葛逻禄等，这里的“九”其实也不是定数，而是多的意思。 九姓铁勒逐渐形成于突厥称雄的时期，并臣服于突厥，保持了自身部落的独立性。 按照“正常”的情况，方重勇应该对他好言恭维客套一番，随后献上“跑路钱”。然后牛仙童再“礼尚往来”的将圣人的亲笔信给方重勇。 这个阵容虽然低配了点，倒也挺齐整的。 把一个中枢的官员，派遣到两千里外的敦煌，又是管理佛教事业，方重勇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是要出差为基哥修“功德碑”了！ 他在心中暗暗发狠，却是对方重勇皮笑肉不笑的叉手行了一礼，随即转身便走，离开了甘州府衙。 拿着这份内容复杂，套路深厚的圣旨，方重勇看了又看，忽然想起刚才牛仙童对自己的称呼。 走出府衙大门的时候，方重勇感受着风中的阵阵寒意，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这要是不能按期到达沙州，又是一堆麻烦事。 所以说担任这个官职的人，需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完全没有参考，也完全没有明确说法。 严庄咬了咬牙说道。 套路应该这么走才对呀！ 牛仙童面色僵硬的打哈哈说道，又悄悄把手伸了回去，尴尬到想立刻转身离开！ 方重勇一愣，随即暗搓搓的想： 方大福会做饭，算是厨子，跟阿段一起都是护卫。 等他们回到突厥牙帐的时候，正好遇到因为下场晚了，什么都没捞到的回纥骑兵。 而最坑爹的职务就是豆卢军支度使了。 脱离了水的鱼，就一步都游不动了，这种现象也适用于大唐官场。 约定待消灭突厥，瓜分其地后，各部便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盘迁徙。 方重勇之前当甘州刺史，就审批了不少公文，都是往沙州那边转运粮秣的。 “方员外，到偏远地方赴任的中枢官员，一般都有自己的厨子、舞女、医官、僚佐、护卫。员外何不在甘州本地请一些人？” 不得不说，这一幕相当的讽刺。 敦煌那边依山而建的石佛数不胜数，自北魏开始就独树一帜，敦煌莫高窟天下闻名。祠部司员外郎去那边公干，说白了就是公费旅游的。只要看看修的佛像壁画，符不符合基哥所要求的“主旋律”即可。 方重勇看着牛仙童，口气略有些轻佻的反问道。对牛仙童伸出的那只手，视而不见。 突厥人阵脚大乱，连忙从河西以北的峡口山退兵，但却为时已晚。 虽然“理论上”的职能主要是司法捕盗、审理案件、判决文书、征收赋税等，但实际上县里芝麻绿豆的事情都归县尉管。比如说张掖县这边，要跟张掖城外的城旁沟通，那能县令出马么？肯定是县尉去公事公办，公事办不了以后再来想别的办法啊！ 牛仙童的公鸭嗓子宣读圣旨，听得方重勇一脸懵逼。 牛仙童搞不懂方重勇到底是怎么在想，也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当了京官却一点都不高兴，反正对方不讨好自己就是不对，等回到长安后，有这一位好看的！ 礼部的祠部司，是专门管理佛寺的，给和尚加度牒什么的，就属于日常事务。主持国家级别的佛教庆典等活动，也是其管辖范围内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不是方使君，而是方员外了！ 屯兵碛口的方有德按兵不动，只是命朔方节度使提供粮秣。 双方在突厥汗国牙帐以北的毗伽可汗碑附近爆发了激战！突厥人大败，被回纥骑兵打得溃不成军！ 自此，突厥汗国覆灭，被九姓铁勒取代。这时候的方有德，正带着五千精骑前往铁勒各部，带兵展示军威，每到一处，便要求该部酋长前往朔方军驻地灵州开会，等待大唐皇帝李隆基的接见！ 脑子里出现前世电视剧中那些富态又挺着大肚子的“员外”，方重勇感觉略有些微妙。 好像自己已经进入了大唐官场这个光怪陆离的奇葩圈子，并成为这个圈子里面的一个难以描述的另类。 简单点说，啥事都不用干，只不过出事了你来扛。 在方重勇身边可以当个“不入流”的佐事官，说白了就是类似师爷一般的人物，却又带编制，只不过是方重勇给他发俸禄而已。 方重勇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的说道。 基哥给他的这个安排，还真是……挺微妙的。 也就是说，这个什么“豆卢军支度使”的职务，是朝廷最近才“发明”出来的，方衙内就是豆卢军的第一任支度使……极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任了。 他现在连客套都懒得跟对方客套了。 听到这话，方重勇略有些意外，随后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呃……这个，几百年应该是一家吧，哈哈，哈哈哈哈。” 至于沙州团练使就好说了，团练使是负责训练团结兵的，却没有兵权，无法调动军队，也无法招募兵员。 唐朝的宦官方重勇基本上就知道高力士那些人，但这个下场悲惨的牛仙童，让人想忘记都不行，实在是死得太过于“行为艺术”了。 不过，中枢部门的权力，那得在任官员回到衙门才能发挥作用啊！在外地的中枢官员，连衙门的印信都没有呢！ 如果方重勇愿意，他啥也不做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河西节度府和豆卢军之间的固有系统本身就运行顺畅，而且类似官职并不在李林甫此刻还在编撰的《唐六典》里面。 看到方重勇如此不识趣，牛仙童真想甩袖子就闪人。但是他的事情还没办法，只能憋着内心的恶气，言语不善对着方重勇说道：“圣人还有一封亲笔信交给使君的……哦，现在已经不是使君，而是员外了。” “去甘州刺史，迁礼部祠部司员外郎，赴沙州公干。另授沙州团练使，豆卢军支度使，驻地药泉，不必赴沙州小城办差。” 当然了，具体工作不是修，而是“盯着”！也就是说，啥也不用做，真正负责工程进度的人，是工部的相关官员。 严庄压低声音问道。 这份缺了大德的官员任命，也不知道是哪位人才想出来的。 其中槽点实在太多，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如果不符合要求，那就要整改，甚至是重做。这些事情，就由礼部祠部司员外郎盯着。 跟叠buff差不多，简直离了个大谱！方重勇都想当面问问，是哪位大神能把这三个“废物”官职揉捏在一起，还看起来毫无违和的。 这个官职概括就是：权小事多麻烦大！ 换官职换得勤快不但不是倒霉蛋，反倒是潜力巨大的象征。 而在冬天的沙漠中赶路，会让人酸爽到浑身抽搐。前世有过糟糕体验的方重勇，实在是不想大冬天的顶着风雪去沙州。 能在这里埋坑的，一定是个超级老硬币！ 方重勇在心中大骂基哥无耻。 因为河西诸军当中，唯有兵员三万三的赤水军，是有单独的支度使，财政上有一些独立性。而兵员仅4300的豆卢军，此前根本没有设“支度使”这个职务！ 这个事情也很好理解，一个人有一百亿的财产肯定要找“财务助理”帮忙管钱，而只有一万块的话，那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将来的生计比较好！ 兵员都没超过五千的豆卢军，后勤压力要比赤水军小得多，当然没必要专门去设一个“支度使”的职务了。 再往西，大唐的国力也好，军力也好，便无法面面俱到，四处都是漏洞。 “既然没关系……那没事了，牛内侍宣圣旨吧。” 足以见得前途远大。 开元时期，九姓铁勒中的回纥最为强大。 凉州节度府下面本身就有支度使，负责麾下各军的财政支出。 “我在那边站稳脚跟以后，就想办法调度伱过去。或者你现在就辞官，作为我的僚属一同前往？” 员外郎是祠部司的二把手，看起来还有点权力。 …… 根据后来白居易在史书中的吐槽，大唐官员要是不轮换个二十次以上，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官运亨通”。一辈子轮换三四次就没声息，后面苦等几十年的官场卢瑟大有人在。 不过有一点耐人寻味的是：因为沙州粮食不足，所以沙州的豆卢军一直在严控兵员，缺了马上补。当地农业人口比例比河西走廊其他各州要低不少，有很多适合当兵的脱产人口。 严庄一脸苦笑的凑过来询问道，现在甘州府衙基本上都知道方重勇被调职这件事了。 比如说开元时期修建的乐山大佛，朝廷就安排了专人前去监督，类似的事情也不是孤例。 “狗X的，快入冬了在沙漠里面赶路，基哥真是平日里不积德啊！” 因为就在开元二十三年的时候，为了专心应付吐蕃，突厥与大唐的关系转好，突厥毗伽可汗尊唐玄宗为父。于是在牙帐附近树立了毗伽可汗碑。碑文里大量记录了（及吹嘘）了毗伽可汗的“丰功伟绩”。 比如说今天干掉了哪一支铁勒，明天又殴打了契丹人什么的，连开元初劫掠山丹马场的事情都有记载。 没想到他没过多久就被毒死了，后突厥汗国也四分五裂，最后灭亡。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