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100话春食宴(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李锋更是恼怒:“你不是说算仕途吗,还能看出我的寿命来了。” 南宫问月又闲闲道:“不过是玩乐,李郎君不用当真。对了,生气还能让人死得更快。” 李锋气得要死:“无缘无故被你诅咒,我还不能生气?你可别仗着你的家世,就对别人胡言乱语!” 文昌侯看了一眼周林光,周林光正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用力咳了一声,周林光才回过神来,又打圆场道:“不过是玩乐而,李郎君用不着当真。” 秦想想在一旁跃跃欲试:“问月郎君快帮妾身占卜占卜。倘若算得妾身财运甚好,妾身就努力挣钱;倘若不好,妾身就不努力了。” 姜鸿生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娘子,倒是有意思。” 秦想想看了看他,却是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不知姜老将军的身体如何了?上回姜老将军在文昌侯府帮了妾身,妾身还不曾登门拜谢,实在是羞愧。” “咦?你还去过文昌侯府?被祖父帮过?”姜鸿生也瞪着大大的眼睛问,表情甚是天真无邪。 文昌侯一口气噎在喉咙。当初他就不该心慈手软,放过这小蹄子! “对呀,妾身此前送东西到文昌侯府,不慎迷路,是姜老将军指点的。”秦想想说。 文昌侯一口气又松了松。谅这小蹄子也不敢说出实情来。 “原来如此。”姜鸿生恍然,“我还不曾听祖父提起过。不过祖父年事已高,尤其是去岁秋以来,就爱忘东忘西的。” 李锋听得紧紧攥住缩在衣袖中的手。去岁秋,姜鸿生便是在天香楼打了父亲一拳。姜鸿生虽是姜老将军的孙子,但是个白身,殴打朝廷命官,本应严惩,但皇帝却将此事轻轻放下。父亲是御史,却遭受如此侮辱,归根结底还是李家在京师的根基太过薄弱。 “不过登门拜谢就不必了,指路一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感谢。但,也不知道我祖父到文昌侯府做甚。我们两家虽然住在同一巷子,但祖父为了避嫌,到文昌侯府做客的次数不过一两次,致仕后更是不曾登过侯府的门,也不知道祖父到侯府是做什么?” 姜鸿生是,真的,难缠。 文昌侯对上姜鸿生灼灼的目光,差点没忍住,想翻姜鸿生一个白眼。都说武官的脑子不灵光,他看武官的后代姜鸿生是没脑子。 “不过是本侯请姜老将军到府中薄酌而已。”文昌侯叹了一声,“彼时姜小郎君你被廖评事抓入牢中,姜老将军心急如焚,一下子苍老不少,本侯见不得他这副样子,这才请他到府中小酌,放松心情而已。” “原来如此。”姜鸿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各位贵客久等了。”掌柜的笑眯眯道,“这就上春食。” 文昌侯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瞄了一眼周林光,见他又在发怔,不由得皱眉。今儿周林光,怎地这般不中用了? “第一道,春水乍暖。”掌柜的亲自报的菜名。 不愧是樊楼,连菜名都这般诗情画意。 樊楼也有钱,盛菜的碟子都是玉做的。 第一道春水乍暖,是几只炙得金黄的鸭掌在清亮的汤中若隐若现。秦想想将鸭掌放进嘴中,鸭掌入口即化,好似鸭子划进了乍暖的春水里。 陈桂春人不多话,但厨艺的确是一绝。秦想想甘拜下风。 姜鸿生是个真性情:“好吃!好喝!樊楼的确名不虚传!” 文昌侯也点头,樊楼他来过无数次,但今儿陈桂春这道春水乍暖,的确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怪不得陈桂春要放下身段去天盛楼参加比试,大约以后樊楼的主厨,便是他了吧。 李锋魂不守舍,尝不出味道,但亦跟着点头:“味道甚佳。”他来樊楼的次数不多,便是来吃,也吃不到樊楼当家人做的菜。 周林光眯着眼:“陈小当家,手艺果然了得。” 廖浩海也道:“这汤喝得,让我都感觉到春日的来临。” 秦想想道:“妾身输给陈小当家,心服口服。” 南宫问月照旧是老腔调:“味道不错。” 马司直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秦想想忽地转向他:“马司直近来,家中可好?那日妾身送胡饼到马司直家中,像是听得孩子在咳嗽呢。” 姜鸿生诧异道:“小娘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看着竟与人人都相熟。” 文昌侯呵呵笑:“姜小郎君,这位小娘子,便是秦观澜秦御史的嫡长女秦大娘子啊!” 秦观澜曾弹劾过姜老将军,在京师里不算什么秘事。 姜鸿生的脸色果然就肉眼可见的不好看起来:“原来如此。” 秦想想微微笑着:“承让承让。” 姜鸿生嘴角抽搐,他又没有夸赞她! 廖浩海此时看着马司直道:“怪不得马司直近来心不在焉,连查案的速度毒慢了些呢,原来是家中孩子抱恙。马司直可真是一位好父亲。” 他为司直,廖浩海为评事,官阶官职皆是差不多。但廖浩海进大理寺后,同僚们时不时就传廖浩海是仗势进的大理寺,办案也都靠权势。大徐曾告诉他,公廨中好些人怀疑那些传言是他说的。 马司直脸上浮起笑容:“劳烦秦大娘子和廖评事关心,犬子小女不过是偶感风寒,经医工诊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廖浩海点头,一副关怀同僚的模样。 “春食宴第二道菜,春风拂柳。”掌柜的又笑吟吟的报菜名。 侍女们将菜肴奉上,这道春风拂柳,却是一道蛋羹,上面放着一串像是炙烤过的韭菜,韭菜旁边点着几粒黑芝麻。秦想想猜,这黑芝麻,像是权当春燕? 看起来很敷衍的一道菜。便是京师里随随便便一位主妇,或是厨娘,都可以做出来的菜。 文昌侯皱眉:“这……” 掌柜的笑道:“春日的韭菜,最是鲜甜,贵客们不妨一试。我们樊楼出品,从未失手。”他说这话,颇为自得。好像假若客人说不好吃的话,那就是客人的舌头出了问题。 姜鸿生又来了:“虽然看起来很敷衍,不过这蛋羹倒是嫩。我家厨娘就蒸得老。”说着拿起玉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中。 “好吃!”他说。 能不好吃吗?虽然看起来是普普通通的蛋羹,可里面的滋味可鲜,像是糅合了各种天上地下水里的鲜味。一口下去,仿佛将所有的鲜味都吃到了。 还有那串炙烤过的韭菜,更是炙烤得恰到好处,鲜嫩多汁,又有碳烤的香味。韭菜入口,仿佛像是在春夜里,围着红泥小火炉,与三两好友围炉夜话,再一边炙烤春韭,饮一杯温热的酒。 这种感觉不是春风拂柳又是什么? 掌柜的说得没错,樊楼出品,怎会失手呢? 众人正细细品尝着,忽地听得一道声音气喘吁吁道:“廖评事,韩少卿有急事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