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舒低头不发一言,可眼神里尽是思索之意。这些话,没有人给他说过,就连父母也没有。“你贵为国公府八公子,又生性聪慧。有些话,不必句句说透,点到为止,你可细细琢磨。” “是。” “阿舒,长姐一直以为你的性子不同于其他兄弟。你有少年人的意气,这是极为难得的。我今日之言,并非让你舍弃这些,而是希望你对人对事多些尊崇之心,日后才能成为叶家之栋梁。” 叶安舒眼眶泛红。“阿舒明白了。” 叶宁语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拉起他的手。“我在国子监讲学一事,阿舒能否替长姐保密?” “好!” 叶安舒抬头,见叶宁语一脸温和,没有半分责备的模样,心中一喜,忙应道。“我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阿娘,这是长姐和你之间的秘密。” “长姐放心,阿舒定然守口如瓶。” 叶安舒的神色里顿时多了几分郑重。得了叶宁语的一番训导之后,叶安舒比平日里收敛了许多,夫子讲课时竟愈发认真起来。国子监众人很明显感受到了叶安舒的变化,以至于他的同桌刘培之几乎不敢相信,寸步不离地跟着好友三五天,确定他是真正的叶安舒,这才放下心来。当然,此是后话。叶宁语去国子监讲学的事,叶府并无人知道,叶安舒也信守承诺,替她瞒得很好,叶府相安无事。只是,三日后的一个晚上,从翰林院上职回来,带着一身伤的叶安峥打破了叶家的这份安静。“四公子被人打了,脸都肿了!” 青连快步进屋子禀报。正在翻书的叶宁语手一顿,放下了书。“怎么回事?” “四公子上职回来带着满身的伤,府上都传遍了,姑娘可要去看看?” “去看看。” 叶宁语说着,起身就往叶安峥的院子走去。主仆两人很快就到了东厢的院子,此时,叶安峥的屋内一片明亮。叶安峥半躺在软塌上,手腕和脚腕处已经包了厚厚的一层。脖子上、脸上除了淤青,还有几处不太深的划痕,像是被人挠的,此时血迹已然干了。这伤看着虽然不算重,可一向身子并不健朗的叶安峥此时躺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显然是正经历着疼痛。叶永和立在一旁,神色不太好看。孟氏看着为儿子轻轻清理伤口的府医,满心满脸的焦急。“阿峥怎么了?” 叶宁语进屋,也顾不得礼节,张口就问。“阿云来了。” 见叶宁语进来,叶永和夫妇勉强笑了笑,给她打了招呼。“长姐。” 叶安峥的声音有些虚弱,能听出来他正强忍着疼痛。叶宁语深深地看了四弟一眼,又看向叶永和夫妇。“三叔,三婶,阿峥身上的伤是怎么落下的?” 叶永和黑着脸,看着一旁叶安峥的随行侍从,“你来说。” 那侍从低着头,“今日我去接公子下职,见公子和另一位公子一同出了翰林院。公子说我们的马车宽敞,正好送那位公子一程。谁知马车走到一条小路上,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黑衣人,窜进马车二话不说就对两位公子打了起来。待小的反应过来,两位公子都受了伤。我们公子还好,另一位公子伤势更重。” 侍从的话越说越小,语气里满是惧意和愧意。三房不同长房,叶永和文官出身,身边的仆从小厮也不同叶宁和手里的那些护卫和死士。再加上叶安峥平日里安分守己,从未惹过事,所以他身边的人都只是普通的伺候人的小厮。在下职的路上,突如其来遇上这种事,他毫无招架之力。叶宁语听得皱眉,有些话小厮没说清楚,她看向叶安峥。“另一位公子是许修撰。” 叶安峥缓缓道。“许铭舟?” 叶宁语问道。“是。” 叶宁语和叶永和对视了一眼,又都各自思索起来,不知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根据刚刚小厮所言,对他们动手的是几个黑衣人。可叶安峥好像没有得罪过谁,哪里会有什么人来找他麻烦。而且,小厮说许铭舟的伤势更重,他们不难猜测,其实黑衣人动手的对象是许铭舟。“阿峥,你把马车里的情形也说一下。” 叶宁语虽然知道叶安峥此时正经历着疼痛,可有些事越早弄清楚越好。叶永和也是这个意思,因此并未阻止。叶安峥强忍着手脚腕处传来的不适。“他们冲进来后,先对许修撰动了手。我在一旁也不能看着,便帮他挡了挡,那几人嫌我碍事,就先动手打了我。他们动作很是麻利,只两三下,我便不能动弹,随即他们又对许兄拳打脚踢,甚至还说,要打算他的腿,划了他的脸。” 叶安峥的话让一旁的孟氏身子一颤,她无法想象要是儿子今日当真出了意外,她该如何。叶安峥的话音刚落,她便在一旁止不住抽泣起来。“你先回去歇着吧。” 叶永和看向孟氏。孟氏摇头,“我就在此处,我受得住。” 叶永和不再说话。“那许铭舟作何反应?” 叶宁语又问。“一开始他们对许兄动手时,他似乎并没有反抗。后来他们对我动手,许兄才极力反抗起来,还说了句‘要打要杀冲我来,别连累旁人’”。听完这句话,叶宁语再次和叶永和对视一眼。事实已经很明显了,那几个黑衣人就是冲着许铭舟去的,叶安峥只不过是被连累所致。叶永和还在回想前因后果,叶宁语脑袋中的思路却是清晰起来。这位今科状元,如今的六品修撰许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动手了。殿试前几日,他躺在小胡同的草垛里奄奄一息,恐怕也是今日这样的局面。如此反复动手,下手还不轻,他这是得罪了什么人?而且,许铭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群人的动手,以至于看到他们时都不主动反抗。“阿峥,这些黑衣人的来历,许公子可有说起?” 叶宁语忽然问道。叶安峥摇头,“事后我问过他,他只说不知道。” 当时,两人都受了伤,叶安峥也只是浅浅一问,并未多想。随后,叶安峥就被人接回了府上。他当时担心许铭舟一个人,伤的又比他重,便让人先将许铭舟送到了附近的医馆,自己再回府。而叶府有大夫,叶安峥便没有去医馆。“哼!此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叶永和虽是文官,看着儿子如此这般,难得地愤怒了一回。